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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风雪追击

还有30分钟就要到达东京车站的时候,小杉敦彦胸前口袋里的手机提示有电话打进来。这并不是他的个人手机,而是为了工作,工作单位发放,并强制大家携带的。小杉敦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坐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按到手机的接听键,“我是小杉。”小杉敦彦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

“出差怎么样?”电话里传来上司南原单刀直入的官腔。

“累啊。”小杉回答道,“毕竟,一大早就坐新干线到仙台,之后一整天都在来回转,除了午饭,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

“在回来的新干线上睡觉了吧?”

“近有一些失眠。刚迷迷糊糊想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嗯,南原用单音节鼻音回复他。

“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想回家舒舒服服喝两杯啤酒,工作用的手机却响了,然后脑子里那根防线就紧张起来了是吧?”

没有这回事,小杉本来想这样回答,但是一想既没有这样回答的理由也没有这样回答的义务,转而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南原稍微装腔作势地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有案子了。”

这是肯定的吧。小杉想,如果不是,那在别人出差回家途中打电话过来闲谈不是找事儿吗?

小杉刚想问是什么案子,南原接着说道:“是凶杀案。”

小杉一时语塞,祈祷自己是听错了。

“那个,”小杉干咳一声接着问,“您刚才说什么?”

“我很理解你不敢相信的心情,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很可惜,这不是开玩笑,是名副其实的杀人案件。现场是在三鹰市N町的一户人家,入室抢劫杀人案件。值钱的东西被盗走了,被杀的是住在家里的80岁的老爷爷。”

听到这里,小杉内心一片愁云扩散开来。因为这听起来并不像是几个小混混之间打架,失手杀人那么简单的案子。

“那个,系长,凶手是什么情况?”小杉心存一丝侥幸地问道。

“还没抓到,也没有人自首。”

果然不出所料。手机仍然贴着耳朵,小杉低下了头。

“因此,”南原继续说道,“初步的调查已经启动,知道你很累,但是不好意思,回到东京之后,你直接去趟现场吧。尽快!地址是……”

“您稍等一下,我打算今天直接回家,各种事情都暂时告一段落了,所以我可以暂时先回家吗?”

“没有这个闲时间,反正你是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忘记给猫喂食。”

“它不会轻易被饿死的,你放心吧,今天一定让你回去,你记下案发现场的地址。”

虽然小杉对此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记下了南原所说的地址。

“我想你也明白,像这样的案件,不能只是我们署来调查。”

听了上司的话,小杉心里更加郁闷了,“也就是说必须搜查本部发挥作用啊。”小杉想,就知道南原一定会这样说。

“明天我们署也会开设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吧。明天一早可能就会举行调查会议,必须要准备一下。从明天开始,做好不能回家的准备吧。”

再见。南原不等小杉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小杉忍住摔掉手机的冲动,回到了车厢里。他看了一眼时间,刚过5点。

从东京车站换乘中央线,从近的车站下来,小杉打了辆出租车。N町到处都是独门独院的住宅,是非常安静的住宅区。从出租车上下来,小杉很快找到了目的地。因为门前的路上并排停着几辆巡逻警车,周围聚集了看热闹的人们。小杉看到门前的牌子上写着“福丸”。

“小杉先生。”小杉听到有人叫他,循声望去,是后辈白井走了过来。这家伙在学生时代就打橄榄球,所以身材很健壮。相比之下,脸就显得孩子气。在他独生女所在的幼儿园的孩子都戏称他为面包超人。

“仙台怎么样?吃牛舌了吗?”白井是个吃货,即使是别人出差,他也会调查当地的好吃的。

“哪有那个闲工夫,到处跑来跑去,累惨了。”小杉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似的说道。实际上,午饭的时候吃了牛舌,但是没有必要如实相告。

“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坐再晚一点的新干线回来了。”

“您节哀顺便。”

“说说吧,什么情况?”小杉指着屋顶说道。

“法政的工作还没有做完,我们还不能进去,但是他们提供了录像给我们。”说着,白井把通行证拿在了手里。

“其他人呢?”

“搜查科的几个人正在分头向附近的人询问情况呢。”

正如南原所说的,真正的初步调查已经开始了。

“系长呢?”

“应该是在署里和被害人家属谈话呢。”

小杉叹了一口气,想,虽然很累,但是现在还不是能放松下来休息的时候。

和旁边的警察打了个招呼,两人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警车,坐在了后座上。

“报警中心接到报警是在下午的4点20分。一位女士说,家里有人被杀了。当时情况非常混乱,她也说得不是很清楚。接着在附近执勤的两名民警赶了过来,确认了情况。这时候女士稍微冷静了下来,可以说明情况了。”

据白井描述,报警的人正是这家的主妇福丸加世子。加世子平时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在附近的超市上班,下班之后会和同事聊会天然后回家。今天也是如此,在四点钟之前回到了家。回来的时候发现玄关的门没有锁,加世子也没有多想,因为她知道,虽然这个时间点丈夫在上班不可能回来了,但是和他们一起住的公公在家。公公忘记锁门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加世子从玄关进来直接进了厨房,并没有马上发现有什么异样。等走到客厅她才发现,客厅的地板上东西散落一地,抽屉被拉了出来反扣在地板上。

加世子冲出客厅,跑向旁边的房间,一边敲门一边叫着公公。因为公公住在那间屋子里面。但是,公公并没有回应她。心急如焚的她这时也不能冷静下来,擅自打开了门。首先应入她眼帘的就是开着的电视机。然后她就看到——

“这种情况。”白井将他拿着通行证的画面转向了小杉。

这是一间铺着榻榻米的日式房间,穿着毛衣的老人趴伏状倒在地上。旁边还放着坐垫。

随着白井调整画面,可以看到有些画面被做了标记。老人的脖子处给了一个特写。老人的脖颈处有明显被人勒过的红黑色痕迹。

“凶器呢?”

“没有找到。”

据白井讲述,被害人名叫福丸阵吉,八十八岁。之前在公司是董事,但是现在除了养老金没有其他收入。现在和他一起住的是长子秀夫和秀夫的妻子加世子。两个孙子现在就业搬出去住了。

“听系长说,之前的东西都被抢劫了。”

“客厅抽屉里差不多二十万日元不见了。据说那是家里的生活费,习惯性放在那里。据加世子夫人说,她出门的时候钱还在。”

“还有什么被盗了?”

“被害人的房间里也可能还有什么被盗了,但是大多数只有本人才知道,现在的情况也不能得以确认。夫妻二人和孩子的房间都在二层,从迹象上看,疑犯没有去二层。也可能是疑犯觉得拿到了一部分现金想赶紧逃离现场吧。”

“疑犯是从哪里进来的?”

“依照法政同事来看,后门和窗户都是里面反锁的,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所以推断应该是从玄关处进来的。

小杉扫了一眼家里的情况,问道:“有监控录像吗?”

白井皱了皱眉头说道:“没有安装。”

“这样啊。”小杉叹了一口气。每当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他就想埋怨国家为什么没有把安装监控录像制度化。

白井把手伸进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好像是有人打电话来了。

“您好,我是白井。……是的,我现在和小杉前辈在一起。我明白了。马上回去。”白井挂断电话,看着小杉说道:“是系长打来的,说有紧急情况让我们立刻回警署去。”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白井侧了一下头回答道,“可别说什么让人觉得麻烦的事就好啊。”

两人下了警车,走了出来。出了新干线的那条路,打了一辆出租车。

一回到警署,两人感觉就被一种紧张的气氛包围了。狭窄的走廊里,抱着工作设备和通信设备的年轻的同事们在快速地走来走去。听说是要把东西搬到礼堂去,搜查本部要设在那里。同事们的脸一样不好看。对于警署的警察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发生需要设立专门的搜查本部来解决的案件更让人郁闷的事情了。不仅耗费人力,还耗费财力,当然,上司的心情更是会变差。

两个人回到刑事案件科的时候,南原正站着和别的同事说话。南原露出一张不讨人喜欢的脸转向小杉说道:“辛苦你了,对不住。”但是语气里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现在是什么情况?”小杉懒得计较,问道。

“就是你看到的这种情况。”南原看了看周围说道,“大家都动起来了,希望你也尽快加入进来。”

“已经加入进来了。”

小杉说着刚想脱掉外套,被南原制止说:“先别脱衣服,有个人需要你见一下。”

“是哪位?”

“散步担当。”

“散步担当?”小杉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疑惑地说道:“什么意思?”

“据被害人家属称,家里养了一只柴犬。平时都是被害人带狗出去散步,但是半年前,老人你腰痛病犯了,不能长时间走动,但是,不让狗散步又觉得狗可怜,于是就雇了一位小时工遛狗。”

“那户人家家里有狗吗?”小杉问白井。

白井侧了一下头说道:“我没有留意。”

“上个月病死了。”南原说道,“狗已经15岁了,在犬类里算是非常高龄了。并且据说本来狗就有病,脚受了伤,终恶化死掉了。然后,问题的起因就是狗受伤。据说狗当时被自行车撞到了,但是遛狗的是小时工。因为他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造成的,这激怒了被害人,解雇了小时工。”

“这是三个月之前的事。”南原补充道。

“您是说这个小时工和这次的案件有关?”

“这是同事询问附近的住户收集来的情报。据住在附近的一位家庭主妇说,昨天中午他看到一个男人向福丸家里窥探,并且不是生面孔,她在路上见到过这个人几次。”

“莫非,就是您刚才提到的散步担当?”

“pin-pon说对了。”南原用粗厚的声音说道,还竖起了食指,这样活泼的样子感觉和他的形象很不相符。然后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从被害人家属那里了解到他的出身,我们搜索了一下,就是这个人。”

照片似乎是从驾驶本数据库里得来的。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二十岁左右。下巴尖尖的,眉梢向下,表情似乎是有什么不满。

“疑犯怎么进去的你听说了吗?”南原问道。

“据白井回报,推测是从玄关处进去的。”

南原食指一边左右摆动,舌头一边啧啧地发出声音。

“法证那边初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情况有变。被害人家属提供了重要情报。疑犯也有可能是从后门进来的。”

“后门?难道是女主人出门的时候忘记上锁了吗?”

“不,门确实上锁了,但是有把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

“在信箱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容器,备用钥匙一般藏在那里。为了不让忘带钥匙的人吃闭门羹,他们一般都会这么做。刚才让法证的同事确认了一下,之前那里确实藏有钥匙。”

“那么都是谁知道备用钥匙的存在呢?”

“应该只有家里人知道,被害人家属是这样说的……”南原用暧昧的语言说道。

“您是说也有可能不是这样的?”

南原点了点头。

“因为柴犬是养在室外的,院子里有狗窝,但是天气不好的时候也会让狗从后门进屋里来。所以很有可能腿脚不方便的老人把备用钥匙的事情告诉了小时工。”

小杉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照片上。

“关于这个小时工,被害人家属是怎么说的呢?”

“他们只知道他是明开大学大四的学生,其他的并不清楚。听说是被害人的熟人介绍来的。因为是为了遛狗才请来的,所以他一般都是夫妻两人不在家的时候过来,也没怎么说过话。”

“嗯。”

“听到这里应该够了吧。你赶紧去会会这个小子。”南原说着拿出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地址和名字。这应该也是从驾驶本数据库里得来的吧。

“电话号码呢?”

“福丸夫妻不清楚。但是,被害人应该知道,所以应该很快就能了解到吧。了解到之后马上通知你。好了,赶紧去。”南原站起来做出赶人的姿态,一边手心向下摆手赶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喂,南原。”大家不用看到人脸就知道是谁进来了。

小杉回头,看到刑事科长大和田冒冒失失地走过来。这个人四方脸粗眉毛,私下里大家都叫他木屐。

“附近的监控录像有什么发现吗?我说过要从头查抄吧。”

“当然,我们正在做。”南原站得笔直回答道。

“然后呢?从录像上有什么发现吗?”

“那个,我们接下来正要做出解析……”

“立刻行动!磨蹭什么?慢慢腾腾都被一科的那帮人抢走功劳了。不论如何,都要赶在他们前面将疑犯抓到,明白了吗?”

“是,明白。”南原大声回答道。

“今天晚上关键,就是今天晚上。动员警署所有警力去抓人。遇到不能解决的事儿,我来疏通。”

“是,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白井用胳膊肘戳戳小杉小声说:“我们走吧。”

“是啊,走为上策啊。”

就这样,小杉和白井一边听着大和田哇哇地大声教育着南原,一边走出了屋子。

“什么嘛,那个木屐科长,总是特别着急,这次更甚。”小杉一边走一边说道。

“听说署长这次向总部的搜查一课请求援助了。”

“果然是这样啊。算了,入室抢劫犯人不明,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大和田科长从搜查一课负责人那里听说这件事之后,突然间心情就不好了。我也是刚听说这一点,这次由七系执行在厅制度。”

小杉停下了脚步说道:“七系?真的?”

所谓在厅制度,就是指为了能随时加入到调查当中,留在警察厅随时待命。一般开设搜查本部部门的话,负责执行这项制度的系就会出动。

“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吗?”白井问。

“七系的菱花系长和大和田科长在警校的时候是同期的校友。”小杉小声说道。

“并且听说,很早之前他们两人就水火不容,一直竞争。虽然两人都是在警部工作,但是一个实是总部另一个是在地方,要说没差别别人也不信。”

“啊,原来如此。”

“如果在这里设立搜查总部的话,那挑大梁的就是总部了。地方所辖的警署只起配合作用或者跑腿打杂,本来对于大田和科长来说已经是屈辱了,再加上指挥他的还是死对头花菱系长,大田和科长肯定满肚子火。”

“所以他才那么着急要赶在搜查一课到来之前将犯人抓捕归案啊。”

“搜查一课来了之后,初步调查的记录,以及其他收集到的一些情报都必须上交。”

一个抱着大纸箱的警员满脸倦容地从两人面前经过。他应该也被要求为设立搜查本部做准备工作了吧。

“如果这家伙是系嫌疑犯的话,那就好办了。”小杉看着南原给他的便笺。地址是三鹰市,人名是肋坂龙实。



恋爱的贡多拉
1、一口气滑回缆车乘车处,映入眼帘的却是超乎想象的长队。广太一边解固定器,一边咂嘴。

“怎么回事啊?人突然就多起来了。”

“现在正是团体游客抵达的时间段不是吗?”

刚刚蹲在雪地上解固定器的桃实,抱着滑雪板站了起来。她身穿白色和粉色格子相间的夹克上衣、绿色的裤子。远远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棵桃树。

“啊!可能真是这样。唉,真是太不巧了。好不容易兴致这么好……”

“别急!别急!无所谓了,不是正好吗?我们慢慢滑吧!”

“这倒也是。”广太接受了桃实的建议。对这次旅行并没有抱尽情享受粉雪或者在压实的雪面上用卡宾枪撕杀的奢望。总之,玩儿得开心才是重要的。

“虽然没打算着急,但没想到桃实你这么厉害,不知不觉就紧张了起来。”

“哪有?没那么厉害啊!广太你才厉害呢。刚刚用了转换滑法了吧,还展示180度转体了。”

听完桃实的话,广太得意了起来,看来她好像很认真地看了自己的表演。

“那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是吗?在我看来,那是项绝技!”

“大惊小怪了!那种事谁都可以的。桃实稍微练习一下的话,也马上就会了。”

“真的吗?”

“真的。接下来试试吧!”

“啊?不行不行。”

“不许不行,有志者事竟成!学会之前不许休息。”

“啊?真是残暴!”即使这样说,桃实还是很开心。当然,广太也很开心。

两个人抱着滑雪板,站在队尾开始排队。不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伙女游客站到了他们后面,她们真是又话多又喧闹的一帮人。不过周围的气氛活跃一点也不错。虽说来滑雪场的客人正在逐年减少,但今天却格外热闹。

虽然人很多,但队伍一直在一点一点地不断向前移动着。

“虽然人多,但氛围这么好,真是太幸运了!”桃实说。她嘴角的笑意从防风镜和厚厚的围巾之间流了出来。

“确实是这样,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雪。天气预报出现差错真是太好了,竟然说可能会下雨。”

“下雨就太糟糕了。”

“就是!千万不能下雨,这次我从上到下可都是全新的装备呢。”

“啊!真的呀,好险啊。”

“真是太幸运了……”

广太身穿藏青色的夹克上衣、灰色的裤子。特别说明一下,这些都是为了今天特意买的——与桃实的次滑雪约会。不,不只这些是新的,滑雪板、靴子甚至头上的黄色帽子,都是为了这一天而特意买的。

队伍继续前进,已经到阶梯处了。他们一边留意着脚下,一边小心翼翼地一阶一阶地向上走。

“哎,这里有家有名的担担面店,对吧?”桃实说。

“是的,里面放有野泽油菜,非常好吃,我每次来都去吃。”

“哎!好想吃啊!”

“好!那么,午饭就吃它吧!降落到向阳处的滑雪练习场那边的话,应该就很近了。”

“好厉害!广太你对这个滑雪场好熟悉啊!”

“嗯,因为我几乎每年都来。”

“好厉害!”桃实重复说道。

好开心啊!广太品味着心中的愉悦,可以和喜欢的女孩儿两个人单独来做冬天喜欢的事——滑雪。从今天开始连续两天一直都待在一起,住处定在了滑雪场旁边的酒店。夜晚要怎么过呢?他的想象无限地膨胀着。然而,任由想象过度发展的话就没法滑雪了,所以要适可而止。

终于爬完了所有的台阶,一个盛有滑雪板罩的筐子映入眼帘,广太伸出一只手从里面取了两个出来并递给了桃实一个,又帮助吃力的桃实把它套在了滑雪板上。心想为什么不管在哪里乘坐缆车都会觉得滑雪板罩这么难用呢?就不能多下点功夫做得好用点吗?

离乘车处已经很近了。

“不好意思,请大家一起乘坐!”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用尖厉的声音大声地喊着。这对本想着和桃实两个人单独乘坐的广太来说,简直太不妙了。但是,这么多人也就无法抱怨了。这里的缆车是大型的,多可以同时乘坐十二个人。

轮到广太他们了,空缆车转了过来。先让桃实坐进去以后,广太也进去了,选择与坐在里面的桃实面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不认识的人们也从后面坐了进来。排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女性四人组还没有坐到座位上,便开始哇啦哇啦地说着。她们就是从排队的时候开始就喋喋不休地一直说话的那伙人。虽然心想真是太倒霉了,好在乘车的十几分钟也只能忍耐了。

门关上了,缆车开始加速。向外看去,周围一片雪白的景色映入眼帘,身穿五颜六色衣服的双板滑雪者和单板滑雪者散布在各处,尽情地滑着。

“哇,好激动,好久没有这样出来玩儿了。”四人组中的一个人欢快地说,是紧挨着广太坐在他左边的那个女人,“学生时代结束以后就再也没有滑过雪了,嗯……七年了啊!”

“绘里香,你会滑吗?我是完全没有信心。”坐在广太左边斜对面穿着绿色夹克的女人说。绘里香貌似是指坐在广太旁边的那个女人。

“多少会一点吧!话说,七年前都不确定是不是能顺利地滑,所以现在即使比那时候更笨拙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哟。”说完她哈哈哈地笑了。

广太在脑子里计算着。学生时代结束以后七年?后上的几年级,这个很重要。一年级的话,现在是二十五岁左右。不,从她们的说话用词和氛围来看,这是不可能的。后一次滑雪是毕业前的时候,当时她二十二岁的话,现在是二十九岁。嗯,这个数字是比较符合实际的——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说起来,我们四个人一起旅行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另一个女人用稍微有点深沉的口吻说,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那个人与广太之间隔着一个人,“让大家特地赶来,真是对不起。”

“哎?为什么要道歉呢?说清楚,我可是玩儿得非常开心哟。”广太旁边的那个刚刚被叫作绘里香的女人说。

“是啊!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千春也一直很期待哟!”那个穿绿色夹克的女人说。坐在与广太隔一个人的位置的那个女人貌似叫作千春。

“话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是吧?还以为会更冷呢。”绘里香说。

“嗯,如果在滑雪服的里面套三件衣服就好了。”

听到穿绿色夹克的那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使广太不禁看了过去。三件就好了?现在到底穿了多少件啊!

这时,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个坐在穿绿色夹克上衣的女人旁边的女人说话了,“好像我也穿多了,这件滑雪服比想象中的还要暖和。”说着捏了一下红色滑雪服的袖子。

这句话引起了广太的注意,因为这个声音听上去很像是熟人的声音。他用侧眼飞快地瞥了一眼,但由于防风镜和面罩的遮挡,完全看不到脸。

“听你说这件衣服是为了这次旅行特意买的,是吧?”绘里香指着穿红色滑雪服的那个女人说。

“嗯,因为之前的滑雪服已经穿了很久了,想着差不多该买件新的了。”

果然很像,腔调也一模一样,不祥的预感在广太的心中扩散开来。看一下她的滑雪板,总感觉像是租来的。

“整套都是买的吗?”那个叫作千春的女人问。

“滑雪服和手套是买的,但果然应该还是再买个防风镜啊,这个不一会儿就模糊不清了。”就这样,那个穿红色滑雪服的女人把防风镜拿了下来。那一瞬间,她的面罩发生了偏移,脸露了出来。

广太的心简直要从嘴里飞出来了。

那个穿红色滑雪服的女人,是美雪。

美雪是广太的女朋友,两个人已经同居了。

2

广太在东京的建筑改建公司工作,负责销售和设计,入行整整十年了。虽然工资并不太高,但是每当看到顾客因翻新过的房屋两眼发亮时,他都会因为选择了这项工作而感到自豪和幸福。

美雪进入那家公司,是在三年多前。虽说进入公司,但并不是正式录用,而是作为合同职员进来的。她负责CAD,通俗地说就是用电脑绘图或者用3D形式展示完成后的预想图。对广太他们来说,这就是支持他们的辅助性工作。当然,他们之间需要交流的地方也很多。

尽管美雪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是微微上吊的眼睛,但她看上去一点也没有争强好胜的样子,甚至可以说她会给人一种自己想要支持他人成功的感觉。她经常对广太工作的样子表示钦佩。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得到年轻女性的赞扬呢,更何况对方还很漂亮。这样,没过多久广太就喜欢上了她。

广太下定决心告白后,发现美雪仿佛也并不讨厌他,这样两个人的交往出乎意料地顺利。

貌似两人很投缘,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大的争吵。在这期间,他们两个人生活在了一起。尽管房屋只是一室一厅一厨的单身小公寓,但由于两个人都很擅长有效利用空间,因此并没有感到拥挤。

去年秋天,同居刚好过去一年,美雪终于开口了。

“我说,将来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那是吃完晚饭后他们两个人正喝泡沫葡萄酒的时候,彼时广太手里拿着遥控器正打算打开电视。

来了!

这是广太心里一直害怕的事,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打开电视呢。但是,这是早晚都要做出决定的事。

“什么将来?”广太放下遥控器问道。

“我们两个人的将来,”她说,“请看着我。”

嗯,广太抬起头看着美雪的眼睛。他很想错开,但还是忍住了。

“你是怎么想的?打算就这样一直同居吗?”

广太摆弄着自己的头发说:“不行吗?”

“那么,那儿怎么办呢?”

“哪儿?”

然后美雪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圆形。

“我打算不用那个了……”

广太明白了,是说避孕套的事。

“是说想要孩子吗?”

嗯,美雪盯着广太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已经二十九岁了啊,明年就三十岁了,现在马上就要,也已经不早了。即使不避孕,也不一定能马上怀上。”

她说的没有错。对广太来说,他只有两条路可选了。其一是:我不想要孩子,我们分手吧。但他并没有选择这条路,因为他并不想分手。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了。

“知道了。”他小声地回答道。

“知道什么了?”美雪问,这时一股威慑力从她稍稍有些上吊的眼睛中散发了出来。

“就是……”广太嘟囔着,“避孕套的事。”

“可以不用吧?”

“嗯。”

“太好了!”美雪的嘴角稍微上扬,“但是这样的话,便产生了一个问题。”

“什么?”广太明知故问。

“如果有了孩子,肯定要告诉父母了是吧。到那个时候,总不能说事实上只是同居关系吧?”感觉有一缕光瞬间从美雪的眼睛中闪烁了一下。

广太和美雪的老家都在外地。自不必说,他们并没有告诉父母同居的事,幸运的是双方的父母也都没想过去调查一下他们三十岁孩子的独居状况。

不得不说,美雪真是伶牙俐齿。简直就像围棋一样,将广太的逃路一个接一个地堵死了。

“嗯,”他支支吾吾说,“这倒也是。”

“是吧?怀孕以后好想堂堂正正地跟父母汇报,让他们为我们高兴啊!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当然,”广太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是吧。”

美雪的眼睛仿佛在宣告着:那到底怎么办啊?赶紧放弃逃跑的念头吧!

“嗯。”广太抱着胳膊回答道,“也就是说,和双方的父母打个招呼就好了,告诉他们我们是这种关系。”

“这种关系?”

“就是说,”广太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可以生孩子的关系,并且正在打算生孩子。”

美雪皱起了眉头,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广太停止了挣扎,因为已经无路可逃。

“总之就是说,”他说,“结婚就行了。将结婚的事告诉双方父母以后,就完全没问题了。”将这些说出口的瞬间,广太的心中充满了失败感。

美雪眉间的褶皱瞬间消失了,脸上闪耀出光芒。

“哎?这是什么?求婚?”

如果不是因为坐在椅子上的话,广太可能咔嚓腿一弯就摔在地上了。这哪里是求婚啊!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在进行诱导性地追问吗?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法将这些话说出口。

“嗯,是啊。”广太无精打采地说。

“太好了!好开心!”美雪站起来,给了广太一个大大的拥抱。

广太抱着美雪心想既然她因此变得这么开心,也挺好的。说心里话,广太是希望在保持单身这种轻松的状态下,一直保持和美雪的关系的。结了婚的话,责任啊什么的,感觉会增加很多需要承担的东西。但是,站在美雪的立场想一想,确实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广太也觉得或许是时候做个彻底清算了。

说定了以后,女人的行动就很快。周末,便要去拜访他们双方的父母,广太带美雪回他在福井的老家,第二天又去拜访了美雪在名古屋的老家。幸运的是双方的父母都很高兴,就连知道了同居的事也没有责备他们。甚至,当美雪告诉他们因为打算马上要孩子,所以举行婚礼的时候可能会已经怀孕了这件事时,他们也一副开心的样子。广太的母亲甚至煽动说:“好啊,现在奉子成婚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预订好婚礼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没事没事,加油!”

婚礼定在了五月。广太试图把日子延后,哪怕往后延一点点,但美雪坚决不退让。她的生日在六月,而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在自己二十几岁的时候穿上婚纱。

与美雪的情绪高涨完全相反,广太的情绪不断低沉。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总觉得结婚让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就是说产生了所谓的婚前抑郁症。

这时,有个学生时代的朋友邀请他参加联谊。那个朋友知道广太有女朋友,但并不知道他已经订婚了,因为广太一直没有说过订婚的事。

为了消除郁闷,广太便同意参加了。五对五的联谊,据说对方是在百货商场的化妆品专柜工作的女孩儿。

在这里,广太与桃实相遇了。与其说她栗色的眼睛和丰满嘴唇让人印象深刻,不如说她是个娇艳的女孩儿。合身的针织衫,凸显着大胸,完全是广太喜欢的类型!

交流一下后竟然发现,她的爱好是滑雪和电影鉴赏,这和广太也很一致,两人没多久便感到情投意合。他们约好了近两个人单独见面,并当场交换了联系方式。

联谊一周后,广太就开始和桃实约会了。一起吃了饭,还稍微喝了一点酒。不出所料,聊得很愉快,广太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欢乐的时间总是一闪而过,广太把桃实送到了她独居的住处。她会不会邀请我进去呢?虽然后期待落空,但他成功地在公寓附近亲吻了桃实。

那天,一回到房间他就看到美雪正在对着电脑做什么。

“回来了,今天回来好晚啊。”她说。

“工作比想象的更费事,然后又为了犒劳自己喝了点酒。”

“哦。”

身为合同职员的美雪,一年前去了其他的公司。那天晚上,广太打电话通知了美雪他要在外面吃晚饭的事。

广太一边换衣服一边窥视美雪在盯着看的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是婚纱的图像。

广太再次深切地感受到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自那以后,广太又和桃实约会了很多次。他告诉自己,也只有现在能这样了,和美雪结婚后就果断地和桃实分手。因此,他更加珍惜现在。

期待许久的滑雪季终于到来,他和桃实理所当然也会说到了这个。“好想一起去啊!”她说。

“是啊,但是去哪里呢?里泽温泉什么的怎么样?”

听了广太的建议,桃实在胸前拍了拍手,开心地说:“啊!好想去!”

“那里是好的。但是一日游的话,距离会不会有点远呢?”他略微歪了歪头,若无其事地试着问道,“不能过夜吗?”

两人之间,还没有发生肉体关系。对广太来说,这次是胜败见分晓的时刻。

桃实微微抬起下巴,圆圆的眼睛眨巴了两次。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果然不行啊,广太将要放弃的时候,她厚厚的嘴唇动了。

“就那样好了。”

因为说得非常简单,一瞬间广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证实了自己并没有听错。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想滑两天。”

“是啊,”广太不由自主地说话比较用力,“那么,我来安排住宿什么的。”

广太的心一下子飞到了天上去。

两个人商定了日程。因为周末会比较挤,两个人决定带薪休假,周五就出发。

真是像做梦一样,过夜还有滑雪旅行,总感觉一不小心就会突破后的防线。

但是,还是存在障碍的。自不必说,是美雪。

一天,刚从公司回来广太就说。

“烦死了,下周末我要去轻井泽。”

“轻井泽?为什么?”

“改建的别墅,必须得亲自去一趟才能交给人家。之后貌似会有宣告竣工晚会,客人请我务必参加,没办法只能奉陪了。”

“这样啊,真够受的啊。嗯,知道了。正好那天要在朋友家聚会,她还邀请我留宿了。”

“嗯,好不容易聚会,好好玩儿。”

“嗯,好。”

美雪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这样就突破了关。但是,还有障碍。

滑雪是广太常年以来的爱好,他和美雪也一起去过几次。问题是,雪具和雪服太大了,后两个人商量决定将床底下的空间做收纳两个人的滑雪物品用。因此,现在整套东西都放在那里。

广太的滑雪板、靴子还有滑雪服从那里消失了的话,会怎样呢?万一,美雪察觉到了,就解释不清楚了。

惆怅了很久,广太决定重新买套新的。

广太利用工作的间隙去了商店,不仅买了滑雪板、靴子、固定器这个三件套,还买了滑雪服、防风镜和帽子。尽管一共要十万日元以上,但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买的东西该藏在哪里呢?

广太决定利用一下他的朋友,就是邀请他参加联谊的那个男人。说完情况以后,朋友满口答应。

“对女朋友撒谎,然后去出轨旅行啊!好羡慕!知道了,可以把东西全送到我这里。但是,得给我讲讲出轨旅行的经过。”幸好朋友是个豪爽的人。

星期五的清晨,广太穿着西服出门了,美雪在床上目送了他。虽然也感到内疚,但看到枕边的结婚杂志,他想着这是结婚之前后一次冒险了,也就下定了决心。

广太在朋友的房间换上了旅行穿的衣服,并说好因为给朋友添了麻烦,作为补偿支付给他的朋友五千日元的补偿金。

“哎呀哎呀,出轨真是麻烦啊!那么喜欢新女友的话,和女朋友分手不就好了吗?”朋友一边揉着睡意蒙眬的眼睛一边说。

“这可不行,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无路可退?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广太无法将已经开始准备结婚了这件事说出口,这对朋友来说可是个大八卦,他一定会死缠烂打问个不停。虽然,对广太来说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准备好以后,广太背上行李,向东京站出发了。到八重洲中口,便看到了桃实身穿带有可爱的兜帽的羽绒服在这里等待着他。看到广太以后,她笑着挥了挥手。

广太一边跑过去,一边想幸福的时光开始了。

3

地狱般的时间开始了。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广太的脑海中翻滚着。为什么美雪会在这儿?公司呢?其他三个是什么人?

“啊,好想快点去泡温泉啊!”穿绿色夹克上衣的那个女人说。

“这么快?连一下都还没滑呢。”绘里香追问道。

“本来,如果要二选一,就肯定会选择温泉的嘛。滑雪,差不多就是顺带的吧。”

“由美你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才会有人说你有大妈范儿呢。”

“要你管!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

貌似穿绿色夹克的那个女人叫作由美。

突然想起来了。美雪经常说到她一个叫作由美的朋友,应该是她大学时候参加的兴趣小组里的伙伴。夏天打网球冬天一起做冬季运动——打着这样的旗号,貌似实际上只是开派对。

说起来……广太在记忆里探寻着,好像美雪说起那时候的事的时候千春还有绘里香的名字也经常出现,美雪也说过她们现在偶尔也会聚会。

广太一边想一边又一次偷偷地看了一遍四人组的脸,吓了一跳!因为美雪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由于太过惊慌,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骨,然后她把目光移开了。

“哎,怎么了?”那个叫作千春的女人拍了一下美雪的膝盖说,“总感觉你好像突然没有精神了。”

“没事。”美雪摇头说着重新戴好了面罩和防风镜,可以感觉到那个声音里隐藏着不愉快的情绪。

广太紧张了起来,心想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夹克和裤子都是新的,和以前穿的衣服颜色完全不一样,美雪应该也没看到过这顶黄色的帽子,防风镜镜片是单向玻璃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而且,今天还戴着面罩。

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暴露。广太的体格也很大众,自从坐上缆车一句话也没有说,所以她也不会听到声音。

不好……

乘坐之前呢?当然不可能没说话,比如说了有关担担面的事。听到那时的对话了吗?但是只是听到声音会引起她的注意吗?即使觉得很像,但不也只是那样嘛。

回想一下当时的对话,广太又吓了一跳。只有一次,桃实提到了广太的名字。“好厉害!广太你对这个滑雪场好熟悉啊。”她确实这样说过。

她听到那个了吗?

首先听到声音,然后想着这个声音和广太的声音好像啊……然后竖起耳朵确认名字的话,美雪就有可能已经发现了。

想到这里,觉得她刚刚故意把防风镜搞偏的行为也别有用意,莫非她是想让广太知道她在这里?

广太心脏的跳动开始加速,全身直冒冷汗。

“哎哎,”桃实探出身来说,“接下来,滑哪个雪道呢?”

桃实漫不经心的问题,使广太神经过敏。即使知道桃实并没有错,但心里还是想着现在不要和我说话,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但是如果一直不回答的话,她接下来可能就要叫他的名字了。这不可以发生!

广太也探出身来,用手套捂着嘴角小声说:“坐到山顶缆车吧!”

“哎?哪里?”好像没听到一样,桃实将脸靠得更近了。

“山顶。”广太心里祈祷着一定要听到啊!

“嗯,知道了。”桃实点了点头。

广太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美雪。她听到刚刚的对话了吗?不会听到了声音,然后确定这个人果然就是广太吧?

“不管怎么说,千春的男人缘可真差啊!”美雪突然说,“这已经是第几个了来着?被劈腿,然后分手。”

劈腿,听到这个词广太像被电击了一样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屁股仿佛要飘起来了。

“嗯……四个吧。”

“这也太多了!”绘里香吃惊地说,“与其说是男人缘差,不如说是看男人的眼光不行吧!”

“嗯……可能真是这样吧。”

“不是这样的,千春说他喜欢这样的男的,”说话的人是由美,“稍微有点不负责任又轻浮的男人,一直都是这样,所以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要介意,利利索索地找到下一个男人就是了,下一个轻浮的男人。嗯,说清楚了,接下来尽情地享受温泉旅行吧!”

“你老是说这些。哎,千春被下一个男人劈腿后,我们还要邀请她出来进行慰问旅行?嗯,这样倒也不错。”

听了绘里香的话,广太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貌似是千春被恋人劈腿并因此而分手,为了抚慰她心中的创伤,其其他三人为她安排了这次旅行。

“我认为,”美雪开口说,“都是教育的问题。”

“什么意思?”千春问。

“就是说即使喜欢上的男人是轻浮的男人,教育他不许看别的女人的话也就没事了,关键是缰绳勒得够不够紧。”

“缰绳啊,我不擅长那个哎。”

“不可以这样说,又要被玩儿了啊!”

“这一点上,你一直都很会掌控男人啊。”绘里香对着美雪说,“现在已经同居了,对吧?肯定把男朋友勒得挺紧的吧!”

“真没有礼貌,没这回事哟,也没这个必要。”

广太想咽口唾沫,可是嘴里什么都没有。

“就是说不用担心?”由美问。

“嗯,虽然他看上去很轻浮,事实上挺负责任的,所以可以信任他。”

哎呀?在防风镜的下面广太眨了眨眼。美雪刚刚的台词,听上去像是真心的,也就是说美雪没有注意到她的同居对象在这里啊。

不,还是不能放心。也可能是事实上已经注意到了,故意用“信任”这个词,让广太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假如,他出轨了的话,要怎么办呢?解除婚约?”

听到绘里香的提问,广太变得提心吊胆。

美雪稍微思考了一下回答:“不会哦。”

“不分手吗?”千春吃惊地问。

嗯,美雪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不是正如他所愿了嘛。我和千春不同,我不会放过他的。”美雪用同样冷静的语气说道。

“哎?那你会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由美一副好奇心外露的样子看着美雪。

“我觉得男人即使结婚了一辈子也会出轨那么几次,因此结婚之前出一次轨什么的,忍一下就好了。重要的是,之后……”

“嗯嗯。”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美雪靠了过去,广太也很在意接下来的话。

“啊!好厉害!快看快看,他们在那么厉害的地方滑呢。”桃实指着窗外说。

虽然广太很想说:这种情况下,不要和我说话啊!但也不能无视她,便向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啊,真的!”

“哎,你在看哪里呢?不是那里,是那里啦。”

广太简直要哭了。他东张西望着,心想:哪里都一样啊!

“这里就该缰绳出马了,”美雪开始说,“尽管忍耐了他的出轨,但要明确让他知道并没有原谅他。如果有什么不满的事的话,说不定之后会旧事重提很多次。这样,结婚后的主动权便掌握在了我的手里,才不会让他随心所欲呢。”

“这样啊,”绘里香佩服地说,“好恐怖的女人。”

“他背叛了我,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成功地把他塑造成妻管严啊!”

听了由美的话,美雪连忙摇头。

“妻管严?想得太好了。成功地把他塑造成男仆啊!一辈子做我的男仆。”

广太觉着美雪果然注意到他的存在了,所以才故意说这种话的。你明白了吧,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男仆了。

“不过,也取决于是什么程度。”美雪说。

“程度?”千春问。

“与出轨对象的关系。如果没有发生性关系的话,也可以饶了他。”

这样啊!广太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是,美雪继续说道:

“只限被我盘问之前主动自首的情况哦,不是这样的话就不行了。肯定是不可能不露马脚的,我肯定会有所察觉。但是,我会给他时间考虑,在这期间他如果自首了的话——安全,但是如果没有自首的话——出局。我觉得这样也已经够讲人情的了哦。”

哎?这是什么意思?广太想了一圈。

如果美雪注意到了广太在这里而说了这种话,就是说思考时间已经开始了吗?期限到什么时候?

从缆车上下去以后,下次见面可能就到明天晚上了。那时,广太和桃实就已经发生关系了吧。即使没发生关系,美雪也不会相信。

就是说从缆车上下去之前是思考时间。美雪默默地逼迫着——在这里坦白吧!

但是,也有可能不是这样。

也许一切都只是因为广太想得太多了,事实上美雪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碰巧说到了这个。

一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没错,一定要是这样!

“你男朋友会怎样做呢?察觉到你发现了以后,会利利索索地道歉呢,还是会依然与出轨对象纠缠不清?”

“嗯……会怎样呢?”稍微沉默着思忖了一会儿以后,美雪突然向缆车前进的方向指了过去。

“大家快看,这个滑雪场也是一样,可以看到缆车或者升降机的铁塔上带有写着分数的牌子是吧。这里是三十三分之几?铁塔一共有三十三份,它会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处于什么位置。”

她说完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哎?什么?那怎么了?和刚刚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由美的疑问合情合理。

“那个……如果从相反的角度考虑的话也可以说是倒计时,是吧。马上就要到达终点了,赶快做准备——与这个相结合考虑一下。”

“我知道啊!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由美急躁地问。

尽管其他三个人貌似没听明白,但广太完全明白了美雪的目的。已经完全没有疑问了,她是在催促广太——不快点坦白的话,缆车就到终点了哟,那样你就出局了哟。

广太下定了决心。当场现出原形,祈求她的原谅。虽然也许会被其他三个人戏弄,也会遭到桃实的鄙视,但这也没有办法。她们终都是外人,但他必须和美雪在一起过一辈子。

“我说,那个……”桃实又来和广太说什么,但已经不重要了,广太将手伸向了防风镜。



疾风回旋曲

天上虽然飞舞着零星的雪花,但是从不时透出的阳光看来,今天的天气很好。拜这好天气所赐,葛原克也在预定时间内到达了目的地。因为之前已经来过多次,所以也没有迷路。
  如果是次来的人,不可能找得到这里吧。葛原克也舔着嘴唇看了看四周。每一面斜坡上都覆满了积雪,虽然规整地种着山毛榉树,但是没有一棵树有明显的特征可以用来指路。就算手上有详细的地图,也难免会迷路。
  葛原走向一棵枝叶繁茂的山毛榉树,在附近脱下滑雪板,卸下背在身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制的工具箱。不过并没有工具装在里面,只不过是因为足够结实,才把它作为盛放某种"物品"的容器而已。
  葛原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但他还是下定决心打开了盖子,从装满了缓冲材料的工具箱中取出了装在塑料袋里的某种"物品"。他摘下护目镜,凝神检查,看起来"物品"没有任何异常。葛原松了口气,将其放回工具箱。
  随后他戴着手套将树旁的雪刨开,挖了一个深约三十厘米的洞。
  葛原再次把"物品"拿在手上,这一次必须要将其从塑料袋中取出了。塑料袋的开口紧闭,葛原再次确认"物品"没有异常之后谨慎地撕开了塑料袋。
  葛原取出"物品"后,将其放进了刚挖好的洞中。仅仅是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就仿佛让他有了体温上升的感觉。这一切都源于恐怖。正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才会感到如此恐怖。
  但同时他又劝说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害怕,对方更不会有任何感觉。
  葛原从滑雪服的口袋中取出数码相机,拍了几张放置在雪洞中的"物品"照片。从液晶屏幕上确认了拍摄效果之后,葛原小心翼翼地用雪将洞埋上,这样即使经过的人也不会发现异样。
  接下来他又从背包中拿出钉子、锤子和一只小泰迪熊,面向山毛榉树,在和他的头部相同高度的位置钉上钉子,确认钉子钉牢了之后,把泰迪熊挂在了上面。和树皮颜色接近的泰迪熊从远处几乎看不到。
  葛原退后几步,又用数码相机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后还有一件要做的事,而且是十分重要的确认事项。
  葛原从背包中拿出一个方形的电子仪器,接上电源之后指示灯亮了起来。待葛原将仪器上面的天线引出,对准泰迪熊之后,仪器前端并排的八个LED灯同时亮了起来。
  葛原点了点头,关闭了电源。工作结束。他在脑中再次回忆、检查了自己的行动。没有问题,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收拾完毕,背上背包,戴上护目镜,穿上滑雪板,葛原确认了一下时间:刚过下午四点,和计划完全一致。他点了点头,慢慢地开始滑行。
  在没有经过压雪的斜面上滑行是件十分不易的事。如果技术不精的话,滑雪板的前端很容易陷入雪中,让人进退两难。但是葛原技艺高超,轻快地滑行在树木之间,刚刚完成的困难作业让他感到格外爽快。
  不对不对--葛原一边滑着一边摇了摇头。还不能说已经完成了,关键的还在后面。现在只不过是完成了准备工作,如果此刻因大意摔倒受伤的话,整个计划就会断送掉。葛原一边滑行,一边注意着控制情绪,以免过度兴奋。
  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雪道两侧的防护栏了。葛原低下身子,钻了过去。这样就算回到了正规的雪道上。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口哨声。葛原回头,发现一个身穿巡逻队员制服的男人滑了过来。葛原不耐烦地停了下来,心中暗想:偏偏赶上这个时候--
  巡逻队员停在葛原身边,头上戴着缝有"PATROL"字样的帽子。
  "这可不行啊,您是从哪出的正规雪道?"运动用太阳镜的后面,是巡逻队员严厉的眼神。
  "啊,就在这附近。我以为是正规雪道,不小心就进去了。发现了之后赶紧出来了。"
  巡逻队员很不高兴地摆了摆手。
  "这不可能。我明明看见您是从里面滑出来的。而且,不是从山上进去的话,是不可能从这里出来的。"
  葛原叹了口气。如果在这里和他争执的话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抱歉,我只是觉得好玩就进去了,结果迷路了。"
  "今后请注意,正规雪道之外,特别是您刚才进去的地方地形复杂,有雪崩的危险,而且很容易迷路。您要是去了山谷地带,就回不来了。"
  "我一定反省。"葛原低头道歉。
  巡逻队员点了点头说:"请您滑雪时一定要遵守安全规定。"
  葛原轻轻举手示意后重新开始滑行。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碰了个钉子。不过那个巡逻队员不可能一直记得这么琐碎的小事,应该对计划没有任何影响。地形复杂?就是因为这里地形复杂我才选择这里。
  下降到山麓时,许多缆车早已停止营业。葛原摘下滑雪板,走向停车场。不知从何时开始,雪下大了。
  葛原把滑雪板放进RV汽车的后备箱,在后排座换好衣服之后坐到驾驶座上,又从副驾驶座位上的包中取出平板电脑,放在膝盖上。
  他先将刚才拍的照片复制到平板电脑中,接着放大照片仔细确认。每一张拍得都不错,作为照片来说无可挑剔。但是考虑到使用的场合,还是有几张不太合适。虽然在按下快门时已经很注意了,但还是会有一些穿帮。
  葛原选出两张为合适的照片,添加到已经打好草稿的邮件附件中。
  邮件发送之前,葛原再度确认了一下内容。虽然之前已经推敲过很多遍,但在实际的作业结束之后再重读,还是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
  虽然特意没有署名,但是对方恐怕马上就能察觉到发信人是谁吧。这样就好。或者说如果不这样的话,计划就没有办法继续。
  葛原再一次通读邮件,确认没有失误后,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邮件发出去之后就不能再回头了,所有的责任都必须由自己来承担。自己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葛原慢慢点了点头,睁开眼睛盯着平板电脑的显示屏,之后用食指按下了发送键。
  确认邮件发出之后,葛原将平板电脑放回包中。不知不觉间,雪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积雪已经使人无法看清外面了。
  葛原发动引擎,走到车外,用戴着手套的手拂去挡风玻璃上的雪。回到车内时又抖掉了沾在鞋上的雪。转眼之间积雪已经约有十厘米深,再不抓紧的话,可能就无法开出停车场了。
  葛原发动车子,脚下传来轮胎轧过积雪的触感。他谨慎地操作着方向盘和刹车,离开了停车场。
  对方的脸不时浮现在眼前。他何时会读到邮件呢?那个人坚持不把工作带回家,没有把工作邮件转送到自己的手机上。大概明天才会读到吧。不过也许会有别人先注意到吧。那样也很有趣,想到这些,葛原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雪没有停止的势头,视线越来越差,葛原将车停在路边,重新思考起来。
  这样的坏天气,没有必要急着赶回东京,反正明天才是关键。今天是星期日,能入住的酒店肯定很多,泡个温泉放松身体,明天一早出发也很不错。那时候天气恐怕也会变好。吃着美食,喝着地方特产的酒提前庆祝一番也可以考虑。
  好主意越想越多。好!葛原想到这里,转动方向盘,开始调头。
  沿着原路返回,葛原想象了一下今后的展开。首先,对方不会马上就报警,应该会答应这次的交易。问题是他是否会拿出要求的金额。如果真的拿不出的话,作为后一搏,可能会联系警察求救吧。事态演变成这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什么都得不到,只会被警察追捕。
  但是葛原也不会轻易妥协。因为他自认至今为止为对方付出了很多。那个人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因为手下有优秀的部下。
  葛原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自己的才能没有得到正当评价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必须要让那个人明白这一点。
  而且才华出众的人实施犯罪计划时也非同寻常--葛原脑中盘算着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不觉喜笑颜开。来吧,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