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到过丝蒂莉餐厅的客人,没有不认识丝蒂莉·沙芙兰的。她总是坐在靠近前门的吧台角落。那里有一张她的专属座椅,说专属,一点也不夸张,这张椅子是专门为她设计、制造的,闲杂人等,不得接近,比一般的椅子宽,好让个头不小的她坐得舒舒服服的,还有一个她很少用的电动装置,可以让椅子上升、下降个几英寸。

她的体重,嗯……关你什么事?身高?穿平底鞋的话(她通常是穿这种鞋子),大概是五英尺三英寸。宝贝,如果我穿高跟鞋,非得把人行道踩出几个窟窿不可。她是满月脸,搭配超级夸张的大鬈金发,抢眼至极;眼珠是无邪的蓝色,还有几分神韵,可惜她总是把睫毛膏涂得太浓。

她从小就胖,十几岁的时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母亲的朋友总说:‘长得真好,’这句话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一天到晚都有意无意地钻进她的耳朵,‘只可惜,太胖了……’

节食没用,减肥营去了也是白去,音乐艺术高中毕业之后,她放了句狠话,去他妈的。念康奈尔的时候,她一天到晚跟作家还有主修戏剧的学生混在一起,大家说她直率坦白、厨艺精湛。在这期间,她写了十个短篇,三分之二本小说,还在学生剧团担纲的《凭桥远眺》剧作家亚瑟·米勒一九五五年的作品。中饰演托尼太太。没多久,她确定她不是写作或是演戏的料,更重要的是: 她根本不想当作家或是演员,只想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也许为了激起她自己的一点想象。

她终于碰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不嫌弃她的胖。她在毕业之后没多久遇上他,四个月后,就结婚了。很不幸的,婚后,这家伙的本性暴露出来了,原来他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孩,心思卑鄙、精神残障,故意挑一个胖女孩,好展现自己的优越感。他自信满满,觉得这个胖女孩一辈子也离不开他。她还能到哪去?一年没到,她就跟这王八蛋离婚了,公寓她留着,星期天,广邀亲友,开派对。

她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下午四点钟,陆续出现,带几瓶葡萄酒,或是威士忌。她早就备好各式干果与点心,让他们在嗑牙之际助兴。七点左右,她进厨房,捧出一大盘意大利面与沙拉。大伙儿吃、喝、聊,午夜时分,她把意犹未尽的闲杂人等赶走,上床睡觉。

星期一早上,她去上班,回家之后,公寓清清爽爽,杯子、盘子洗得干干净净,放得整整齐齐,地板被吸得一尘不染,厨房闪闪发光。这是她小小的奢侈,每个星期一,都有专人来公寓打扫,非常值得。在她接连抱怨十或十二次,说她多讨厌收拾善后,她的心理医生建议她: 不想收?雇个人帮你收拾不就好了?几年过去了,她始终觉得这帖药方很有价值,虽然医生只是叫她雇个清洁工而已。

这只是心理医生的五成功力,因为他还有一个建议,改变了她的一生。为了付房租,她只得工作,不知道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工作,是帮东城一家花店处理订单,她又忍不住抱怨了,当然,这不是头一回。“我要替自己规划未来的生涯,”她说,“不是找个工作。但我能干什么呢?不能写、不会演,学位是英文学士,我他妈的到底能干什么?”

“你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做什么?找朋友过来,听他们侃,看他们吃喝。如果,能靠他们离开之后剩下的半瓶酒过日子,就好了。我有两架子开过瓶的剩酒,我的工作让我想吐。”

“你这是在开沙龙呢。”

“如果二〇年代在巴黎,说不定还有搞头,可能还有人会写本关于我的书呢。”

“加个O。”

“什么?”

“不要搞沙龙(salon),”他说,“搞个酒吧(saloon)吧。”

她当下就知道他的建议是对的,称赞他睿智至极,近似天才,恨不得自己能瘦些,脱光衣服,以身相许。她一离开心理医生办公室,立刻打电话给老板辞职,然后花些时间找店面,纠集支持者。

两件事情都难不倒她。她的公寓在约克维尔,东八十六街一栋大战前兴建的公寓,这个地方既然在星期天能够办热热闹闹的派对,为什么不能做生意?更何况,她希望能走路上班,每天进出出租车的后座,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她找到一个理想的地点,原先就是开餐厅的,老板退休之后,由侄子接手,结果搞得一塌糊涂。她的律师帮她谈合约,多加了一条条款,在承租期间,她随时可以将店面买下来。约一签,她立刻找人投资,才打通电话,对方就说他正想搞餐厅,当场拿出五万块。

但是,她不想跟人合伙,不想别人占太多股份。五千块,她很酷地跟对方说,这是个人投资上限。餐厅里面的事情,不必他们费心,她要一手打理。如果她成功了,双倍奉还;如果餐厅经营不善,那么,五千块的损失,他还承受得起吧?

她很快就筹足资金,大家都听从她的规矩,百依百顺。她又去找心理医生,除了称赞他是天才之外,又多问了一个问题。这餐厅到底要叫什么名字?

“大家现在叫它什么名字?”

“还没开张呢。”她说,“哪里会有什么名字?”

“星期天,”他说,“大家到你公寓里去开派对,也就是你的沙龙,大家怎么说?”

“他们怎么说?他们自己约的,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说?”她想了好一会儿,“他们说,他们要到丝蒂莉 丝蒂莉是她的名字艾丝蒂儿的昵称。那儿去。”

“如何?”

“天才。”

丝蒂莉从开幕那晚开始,生意就好得不得了。星期天到她家吃白食的人,大部分都投资了五百到五千不等的金额,不只开幕当天来捧场,每个星期都会来好几次,流连忘返。她从来不花钱搞宣传,但报纸上一天到晚都看得到免费的美食家推荐。这当然是有道理的。纽约有趣的人,都是丝蒂莉的常客,都喜欢在这家餐厅的吧台上高谈阔论,消磨一个晚上。

当然也有作家闻风而来。这种人是她星期天派对的主干,也是她的爱,不只是因为她重视他们的作品,更是因为这种人多半谈笑风生,讨人喜欢。缺了原创性,就不可能是流的作家。演员一部戏可以吃一辈子,一遍一遍地诠释,一点一点地进步。演员的笑话也不错,听一次也就差不多了;但是,作家,天生就被迫要不断创新。

演员上门来,她也很高兴,因为大家都欢迎这种人;他们是装饰品,容易吸引大家的目光。她也会招徕政客,地方的,全国的,还有联合国里面的一些小代表。但是,华尔街、麦迪逊大道的人,就不怎么来了。到这里的正经女性以及抽高级雪茄的老烟枪,也很罕见。高阶警官跟黑道大哥,不时来这里打打牙祭;大都会或者是洋基队的球员,偶尔造访。还有律师。律师,哪都去。

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哪个员工在搞鬼,哪个供应商想占她便宜。她知道怎么管理厨房,避开卫生局的罚单,也知道怎么打混摸鱼,令检查人员的目光转到不严重的小缺点上。她不断更新菜单,取消大家不要点的冷门菜色。她赚大钱,年,她还清所有投资者的资金,六个月后,再付给他们一倍。盈余她都拿去定存、购买国库债券,合约期满前六个月,她把整栋建筑都买了下来。从此之后,没有人能涨她的房租,没有人能赶她走,丝蒂莉永远是丝蒂莉。

她长得真好看。她每年都胖个几磅,几磅而已,多半就随它去了。但是有一次,就在她动用选择权,把整栋建筑买下来之后没多久,她突然发了狠心,厉行欧普拉式减肥法是一种低碳饮食减肥法,由于谈话节目主持人欧普拉也采行这种减肥法,风行一时。一口气减掉好多磅肉。她当然还是穿不下三号洋装,但是,她的体型已经跟一般人没有什么差别了,每个人看到她,都惊讶不已。

她很快就发现,一下子瘦太多,脸就没有以前那么珠圆玉润了,从此她的五官缩进一张没肉的脸里,显得有些苍老,鼻子、嘴巴看起来都太大了。过去胖嘟嘟的样子,还比较可爱。有一天,她盯着镜子看,那张脸,安在她已经瘦得差不多的身体上,依稀在圣母院的外墙看过。没错,她的模样像煞了歌德建筑上的怪物。吃沙拉不加酱,看着意大利面流口水,就是为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怪样?

她的体重又回来了,还多了几磅,她觉得这样比较好,从此之后,她不再提减肥二字。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她依旧坐在那张特制的椅子上,喝杯夏多娜水花由上好的夏多娜白葡萄酒,兑上苏打水,再加柠檬片做成的调酒。,她一晚总要喝个四五杯,才会尽兴。她向进门的顾客打招呼,朝每个人笑笑,少数的熟客,还会得到她的亲吻。每晚的位子全部被订光,她只留两桌,不好意思让忘了订位、快要饿死的常客枯等。(有一次,一位获得普利策奖的小说家,也是星期天派对的老面孔、投资五千元的赞助者,从美国西岸飞回来,一路冲进丝蒂莉,结果发现餐厅客满。“嘿,没有关系。”这位仁兄异常坚持,“我在吧台坐坐也行,你知道我要干嘛吗?我通常都喝加料马丁尼,不过,今天我要多加橄榄。”她让他在吧台吃了一顿大餐,自此形成潮流;几个老朋友,如果是一个人来,只肯坐吧台用餐。但她还是留两张桌子,以防万一。)

微笑、点头、亲吻。对城外人一视同仁,因为他们的钱跟纽约客一样,没有差别,更何况,她只认带他们来的人。一半的老客人以前都是城外人,直到纽约混进他们的血液,成为他们的一部分,而他们也成为纽约的一部分为止。

两个穿着运动夹克的人进来了。其中一个她见过几次,不知道是现役的,还是退休的警察,但只要一分钟,她就可以想起他的名字。“吉米。”她说,“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的同伴风度翩翩,看起来几分眼熟,服饰华贵。他朝她笑了笑,这次连一分钟都不必。“法兰!你精神极了,可你近躲哪儿去了?你在西雅图的时候,我还比较常看到你。”

“波特兰。”

“没有差别啦。真高兴见到你,法兰,还有你,吉米。希望两位有订座……”

“八点,两位。”法兰·巴克伦说。

“比两点安排八位要简单些,前两天可真忙,好晚了,还有人上门,我不想费事,直接叫他们滚蛋。去马德里,我说,他们那里再晚也有吃的,跟回家一样。他们还以为那是家餐馆,想知道怎么去。在西班牙呢,我告诉他们。先走到巴黎,再右转。菲利普,好好招呼吉米跟局长啊。”

 

“也难怪我还想再来。”吉米·加尔文说,“她好像把你当成衣锦还乡的浪子了。‘好好招呼局长啊。’”

“‘好好招呼吉米跟局长啊’。”

“居然记得我的名字,吓了我一大跳。这里我没来过几次。”

“她真有一套。下次,说不定她连你姓什么都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知道?”

“证据不足。”巴克伦说,“她刚刚说的是: 吉米,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要是她知道,把你交给菲利普的时候,就该说: 好好招呼加尔文先生。”

“还有局长大人。”

“头衔这种东西,在公众看来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你碰到克林顿,也不会叫他比尔。”

“‘你好吗,总统先生?’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种礼遇。现在或许还有人叫科奇与朱里安尼市长,不过,丁金斯呢?在科奇宣誓就职十分钟之后,就没有人鸟他了。”

“所以,我是终身局长,这是你的看法吗?”

“除非你干上比警察局长还风光的工作。”

不,他不想再谈这些事情了。“这个地方大受欢迎,是因为这里有吃有喝。”他说,“在我拿到金盾勋章,升上刑警之后,开始来这个地方,不算常客,顶多几个星期来一次。你还记得一个叫做泰迪·柯斯塔奇斯的人吗?我们找他帮忙,忘记是什么事了,他总有办法让我们的案子成立。有一天晚上,我们带他来这里,请他吃饭喝酒,全部我们买单。当时,我们把他吹捧上了天,他顿时觉得自己很重要,是个角色。泰迪跟一般的酒鬼没什么不同,酒量也不怎么样,喝得越多,声音越大。”

“那种人可多了。”

“而且那种人多半就坐在隔壁桌,这次倒还好。说起泰迪,可真够了,舌头都大了,还拼命在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半条街外都听得到,怎么也安静不下来。现在这个地方好多了,你也发现了吧——”

“对啊。”

“来的人变斯文了。那个时候,这里龙蛇杂处,如果酒吧里面有几个道上的,听到他在吹牛,再如果这些人跟他一样喝得醉醺醺的,可能就要命了。泰迪挨几枪,我可不在乎。可我就坐在他对面,枪子儿没打到他,可能就打到我了。”

“你怎么办?把他拖出去?”

“你记得菲尔·卡纳汉吗?人很好,退休之后到佛罗里达,待了六个月。”

“受不了那里?”

“爱死了,但是,他得了一种拖不了多久的癌症。他打电话给我,说他买了一艘船,要我到那边去,陪他钓鱼。两个星期以后,他又打电话给我,说他去看医生,情况不乐观。过没两天,我就接到他太太的电话。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岔开话题的,我刚刚讲到哪里?”

“卡纳汉坐在泰迪旁边?”

“对。他摇泰迪的肩膀,死命地摇,逼他回过神来,相信我,喝到那种地步,再把他摇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后他说,‘泰迪,泰迪,你讲话可得留神啊。你知道你在哪里吗?’神志不清的泰迪啊了一声,菲尔接着说,‘这里是丝蒂莉啊,泰迪,到处都是作家,小心他们偷你的桥段!’”

 

她走进来的时候,研究了一下丝蒂莉的表情,决定随机应变,“嗨,丝蒂莉,”她说,“莫瑞·温特斯到了没?”

她看着那个女人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她叫得出她的名字,提到一个颇有名气的律师;温特斯就算够不上丝蒂莉的常客,来的次数应该也不少才对。丝蒂莉跟她说,律师今天晚上并没有订位,苏珊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温特斯这个周末出城了。

“其实,我们的约会也没有完全敲定。”她说,“如果,他进来的话,麻烦你跟他说,我在吧台。我是苏珊·波玛伦斯。”

“没问题。”

是啊,好像你认识我似的,她想,挑了吧台远远的角落,那边还有几个空位。没关系,她想,我假装在等莫瑞,你假装认识我。我们俩都假装不知道你一开始以为我是妓女。

她点了一杯柯梦波丹,看着酒保调酒。他把酒端过来,等她细啜一口,点头微笑表示满意,冲她笑笑,才又忙自己的事情。酒保很可爱,年纪轻了点,但应该没问题。可是,如果想上这个酒保的话,你得等到半夜他下班才行,而且,也没办法确定到底上得成上不成。他可能是同性恋,也可能有老婆,或是女朋友。太糟了,她想,因为他很可爱。

在她左边,一对男女谈得入神。在她右边,两个男人在讲塔露拉·班海德直言无忌、百无禁忌的美国电影、舞台剧演员,私生活放浪,男女不拘。的故事。塔露拉出道的年代已经是历史了,她当然没赶上,不过,那两个也没有,而且这地方就是来闲聊的,随时插话,不算失礼,重要的是肚子里要有料。

她说,“她有句话我特别喜欢:‘我爸爸警告我,少碰男人跟威士忌,但他没跟我说,别碰女人跟可卡因。’”

那两个人听了大乐,引为知己,让她加入谈话的行列。比较接近她的那个,想再来一轮酒,问她要不要点第二杯柯梦波丹,她笑着摇摇头。她连她面前的那一杯都没怎么碰。“等会儿再说吧。”她说。两个人的酒到了,她举起杯子。

比较远的那个人跟她说,“敬我跟威士忌?还是敬女人跟可卡因?”

她想了想。“也许我跟社会有些脱节了。”她说,“我其实不大喜欢可卡因。”

这句话也精彩,两个人自我介绍一番。他叫做洛威尔·库克,他的朋友叫做杰·麦克肯,是个作家。

“千万别假装你听过我的名字。”麦克肯说,“因为我是无名小卒。”

“只要你的书印出来,”库克说,“情况马上就会改变。”

“这话说得言不由衷,不过,他别无选择。”麦克肯说,“因为他是我的编辑。请问你是……”

“苏珊·波玛伦斯。”她说,“我在切尔西有家画廊。”

“女强人。”麦克肯说,“我得招认,我对女强人有偏见,她们都很……”

他转过身去,向朋友求救。

“都很现实。”库克补充说。

“对了,她们都很现实。你看吧,我是不是非要编辑帮忙不可?”

如果她可以选,她要选哪一个?两个人都够不上男模特儿水平,麦克肯有点万宝路男性的粗线条,这点她还满欣赏的。库克看起来在床上很温柔,比手势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身体,心底掀起一阵轻微温柔的悸动。

派,还是冰淇淋?她为什么不能来份冰淇淋派?

天啊,光想,她的下体就湿了,也许不穿内衣就出门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感觉起来很性感,从来没有感觉那么性感,特别是她的奶头(它们又开始刺痛了,到这个时候,它们总是会刺痛)在身躯移动时,轻轻摩擦洋装衬里,光溜溜的下体没有任何束缚,就这么湿了起来。如果她跟这两个人回家呢?两个都搞的话,是先搞一个,再搞另一个;还是,两个一起搞更过瘾?

她并没有这种经验。盖瑞,她那个死鬼前夫,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从来没有帮她安排什么有趣的游戏。男人想跟两个女的一起上床,但是想到跟另外一个男的一起搞一个女的,自然而然就会退缩,担心表现不如另外一个吧,她想。他们可能更担心在玩三P的时候,会跟另外一个男的发生性接触,而且更怕他们居然还可能会乐在其中。

男人……

 

罗姿订的位置是九点,他迟到十分钟。丝蒂莉在门口欢迎他,他说他是来找罗姿·阿布莱特的。

她用两只手握住他,他有些意外。“她在后面等你。”她说,“我不知道菲利普死到哪里去了,你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会看到她。还有,约翰……”她两眼放光,“我听说了,恭喜你。”

他走进纵深很长的餐厅后方,觉得一路上都有人看他。罗姿坐在中后方的位子,旁边有个冰桶,里面的香槟看来已经冰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