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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小说散文 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这样明天我就用不着再来了。我相信你一个人 就可以回去的。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的弟弟一样, 我马上发信给娘,她会在接到信就睁着眼睛等你回来 ,愿你努力,再见在来年吧!”送哥哥出大门,一直 看他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我真感激他,同时也骄 傲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好哥哥,那条小河,就是我预备 逃过的小河,望着那小客栈,默道一声:“珍重了, 老乡!”抬头西看,已是日落黄昏矣。
睡在铁皮车里,四周都是马粪,骚臭难闻,大家 用手或是帽子打扫了一番,各人找到了安身之地,白 天毒日晒透了铁皮,身子碰上去热得叫起来,夜晚铁 皮冰凉,又使人睡不着。水成了的好友,一到站 ,大家都拼命去找水,有时在小站停下来求水不得, 大家都弄得目瞪口呆。这使人联想到山头孤军被围断 水的景象,每个人都愁容满面,哭笑不得。这样继续 了五个日夜的苦行,才到达了北平。
母亲见了我,说不出是惊还是喜,只说了一声: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浑孩子,屋里有衣服,快 去换换吧。” 真的,我一直没有看看这五天的跋涉把自己弄成 了个什么样子,走进屋去,抬头就是一面镜子,我怔 住了,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个人,立在镜子里,长长 的头发,浑身是土,白衬衫变成了灰破布,满脸的泥 ,这就是我? 看着母亲为我焦虑的脸,出来进去,为我收拾衣 服,弄吃食,毫无抱怨地忙来忙去,看得出她心里在 高兴,她一点也不责骂我,直到夜晚才说:“傻孩子 ,你怎么想起来不回家?我有一天梦见你,只穿着一 条小裤叉坐在草地上发怔。我说这深夜为什么不穿点 衣服?怕不又要受寒?你连理都不理我,醒来原来是 个梦,你怎么会想起了这个念头,一路上太累了,先 去睡吧。” 夏夜长眠醒来时,已近正午,街头高叫“冰激凌 来雪花儿落,又甜又凉又好喝”,母亲已经为我预备 下了午饭。天还是那块天,但生命好像是新鲜了许多 ,母亲的笑脸更增加我的惭愧,不由得躺在她的身边 ,任她抚慰我弱小的心田,那年我是廿一岁。
又一年, 我找到了工作, 是在一家牙科医院, 做学徒,月薪国币大洋一元五角整。
这又有什么法子呢?在我没有能力负担母亲的生 活以前,至少我不能叫母亲来负担我。母亲太伟大可 爱了,为了她,我情愿,于是拿着招生的报纸,叩门 见了院长。他只叫我把一只大玻璃瓶搬到化验室去就 算是取上了。出来打了铺保,次日上午九时便带着行 李搬进医院,开始了学徒生活。我才知道院长原来是 个高丽人。
学徒是否贱业?我不知道,但是院长出门要我去 叫车,公子千金哭了,要我去抱哄,院长出诊,我拿 皮包夹大衣,类似马弁又像跟包,弄得自己也莫名其 妙。穿上一件白大褂,身上有些药水味儿,就是这样 一个东西,高不高低不低的,不知是个什么阶级。有 时也想:不要小看了我,我也是名宦之后,书香门第 ,受过高等教育,谁知来日谁是个什么,但烧饭的大 师傅才不管你是谁,他扯直了嗓子叫:“老石,给院 长开饭哪”,我就得收拾起一切,唯大师傅的命是从 了。
早晨由七时起,工作到晚上十点钟,院长说我能 干,特别倚重我,于是扫院子,擦玻璃,清洁和消毒 病院里一切用具,伺候院长、夫人、公子、千金的早 午晚三餐,负责挂号,引领病人,做院长的下手,托 着盘子,准备着许多的家伙、刀叉之类,还要同时用 一只脚去踏着磨牙的圆转机,给院长读报及叙说当日 的新闻,给公子把屎,逗千金嬉笑,一天工作完了, 在夜晚,院长全家出去看戏,我还得等门到深夜十二 时半。
我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那位高丽人的算 盘打得也太精了,像这样一位像佣人又像学生似的廉 价佣T是上算不过了。月薪一元五角,管你二顿饭 ,难以下口的米,不知道是从那里弄来的。使我难 忘的是麻豆腐香油拌豆芽儿菜,要怎么没味儿有怎么 没味儿,我天生是个馋嘴,这对我是的刑罚,一 天两次又吃不饱。在没有事的时候,还要给院长夫妇 劝架,太太说老爷弄了个中国外家,老爷说太太也有 姘头,太太急了就哭,老爷急了摔东西,我只好劝劝 架,收拾收拾东西。这样没有一个月,我辞差而去, 院长对我还意思了一番,现在想起来只不过是一场戏 。P1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