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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初

带着某种敬畏,我开始记录下我过去的生活。我仿佛是带着一种迷信的犹豫,揭开了那缠绕着我童年时代的金色薄雾似的面纱。撰写自传这项任务是困难的。当我试图将我早期的诸多印记分门别类时,我发现经过了衔接过去与现在的几多岁月之后,事实与幻觉似乎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女人在自己的幻觉中描绘着孩提时代的经历。一些印记从我生命的初始阶段强烈地凸显出来。不过,“那囚狱般的阴影却没有显现”。此外,童年许多的快乐和悲伤已经失去了那份尖锐;而在我早期教育中,许多至关重要的事情在一些伟大发现的兴奋中,逐渐被淡忘。所以,为了不那么单调乏味,我将在一连串粗略的勾画中,试图只呈现那些对我来说是有趣、重要的情节。

1880627日,我出生在塔斯甘比亚,美国亚拉巴马州(位于美国东南部,首府为蒙哥马利)北部的一个小镇。

我父亲家住在马里兰州,是瑞士人梅尔顿·凯思帕·凯勒的后裔。我的瑞士祖先中有一位曾是苏黎世位聋哑教师,出于机缘巧合,他竟然写了一本关于聋哑人受教育的书,有句话是颇有见地的:“一个国王(具体指奴隶主,因为当时的美国还处在蓄奴制时期)的祖先中不一定没有一个奴隶;同样,奴隶的祖先中也不一定没有人当过国王。”

我的祖父,梅尔顿·凯思帕·凯勒的儿子,来到亚拉巴马州这片广袤的土地,后定居下来。我曾经听说祖父每年都要从塔斯甘比亚镇骑马到费城,购置农场所需的农业用品。姑妈一直保存着许多当年祖父写给家里的书信,信中描述了这一旅途中迷人而生动的景象。

我的祖母凯勒,是拉法叶(17571834,法国贵族,曾参加美国独立战争,并经历了法国大革命)一个副官亚历山大·摩尔的女儿,是早期弗吉尼亚殖民地地方长官亚历山大·斯泼茨伍德的孙女。她也是罗伯特·伊·李(美国南北战争期间联盟国出色的将军,终以总司令的身份指挥联盟国军队)的远房堂妹。

我的父亲亚瑟·H.凯勒,是一名同盟军上尉,而我的母亲凯特·亚当斯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比父亲小很多。她的祖父本杰明·亚当斯和苏姗娜·E.古德希婚后许多年一直住在马萨诸塞州(位于美国东北部,是美国初的十三州之一。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都位于该州)的纽伯利。他们的儿子,查尔斯·亚当斯出生在纽伯利港,后搬到了海伦那。当南北战争(又称美国内战,是美国历史上一次内战,参战双方为北方的美利坚合众国〔简称“联邦”〕和南方的美利坚联盟国〔简称“邦联”〕,终战争以“联邦”胜利告终)爆发以后,他加入南方军队成为一名陆军准将。他和露茜·海伦·埃弗雷特结了婚,露茜和爱德华·埃弗雷特(美国政治家、教育家,曾任美国参议员和哈佛大学校长)、爱德华·埃弗雷特·希尔博士(美国作家、历史学家)同属于埃弗雷特家族。

我一直住在一个厢房里,直到那场剥夺了我视觉和听觉的疾病来临,里面有着一个方形的大房间和一个供仆人睡觉的小房间。在南方,有时加盖一个小房子在自己家旁作为整个家的附加建筑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内战结束后,父亲也盖了一所这样的小屋,在他和我母亲结婚后,他们就住在那里。小屋完全被攀缘的葡萄藤、蔓延的蔷薇和金银花覆盖了。从花园里看,它像极了一个用藤蔓搭成的凉亭。小小的走廊在满眼的黄色蔷薇和南方茯苓花的景致中被隐藏起来,成了蜂雀(即蜂鸟,吃花蜜和花上的小昆虫。种类很多,小的一种身体比黄蜂还小)和蜜蜂喜爱的领地。

我们一家居住的宅院,离小凉亭只有几步台阶。它被叫作“绿色常春藤”,因为房子和周围的树、栅栏被美丽的英格兰常春藤包围住。这个老式的花园是我儿时的天堂。

即使在我的老师到来之前的日子,我也常常沿着坚实的黄杨木篱笆,凭着自己的嗅觉,感觉那初开的紫罗兰和百合花。在一时心绪不宁之后,我也会去那儿,把灼热的脸颊藏在那清凉的树叶和草丛中,寻求慰藉。完全将自己沉浸在花的海洋里是多么愉悦啊,幸福地漫步到一处又一处,直到一条美丽葡萄藤的叶子和绽放的花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意识到它。这儿也有蔓延的铁线莲(别名铁线牡丹、番莲等,有“藤本花卉皇后”的美称),垂吊着茉莉和一些香气扑鼻被称作蝴蝶百合的花儿,因为它们易碎的花瓣像是蝴蝶的翅膀。但在所有花中还是蔷薇可爱。我从来没有在北方的花房里发现如同在我南方的家里一样,爬满如此令人心醉的蔷薇。它们那长长的藤一串串悬挂在门廊上,空气中弥漫着它们的芳香,没有丁点儿尘土的味道;而在清晨,经过朝露的洗礼,它们是如此柔软,如此纯净,我禁不住好奇:上帝花园里的水仙也不过如此吧。

我生命的初始是如此简单,就像其他的每一个小生命一样。我来,我看,我挣扎。就像每个家庭迎接个婴儿的到来一样,为了给我起名总是争论不休。这个家庭的个孩子是不能随随便便起名字的,每个人都强烈地这么认为。父亲建议用米尔德里德·坎贝这个他非常崇敬的祖先的名字,并且拒绝参加更多的讨论。母亲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希望我以她母亲婚前的名字命名,就是海伦·埃弗雷特。但是在带我去教堂的途中,父亲兴奋得忘记了这个名字,这很自然,因为这个名字是在他拒绝参加的讨论会上决定的。当神父问他为这孩子起什么名字时,他仅仅记住了以我的外祖母的名字为我命名的那个决定,于是,他给这个孩子起了“海伦·亚当斯”的名字。

据说,当我还穿着长长的童装时,就显示出了对事物的许多好奇心、自我主张的迹象。我看见其他人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渴望去模仿。在六个月时,我能发出Howdye(How do you do〔你好〕)的音,并且有一天因为我十分清楚地说出“茶,茶,茶”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甚至在我生病以后,我还记得在初几个月里我所学到的其中一个单词,那就是“水”,在所有其他语音完全丧失后,我还能继续发出这个单词的一些音。而当我学会拼写这个单词时,我就停止去制造这个“wahwah(不完整的“水”的发音)的读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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