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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讲:你为什么需要一个大道 ?

道的概念高于一切

老子非常重要,他是中华民族智慧的一个高峰。他的《道德经》在世界上有上千种译本,是全部中华典籍中翻译得多的。可他的两千多年前用的语言咱们不熟悉,现在看起来也比较绕,有时候一上来就把人绕糊涂了。我要做的就是努力与老子起一个互证的作用:就是让我们互相证明一下,用我们今人的经历、经验、思想、知识、观念来证明一下老子的哪些观点是对人特别有帮助的;哪些是仅供参考的,还有哪些是需要有所调整的。同时我们也用老子的学说来分析、对比一下我们自己的那些经验 、经历,看我们自己的那些想法,有哪些是值得通过老子的阅读与验证,争取一个进一步的更高的认识的。
头一个问题我想跟大家讨论的就是,人为什么需要一个特别大的概念,像“道”这样的概念?你也许会问:究竟什么是道,到底什么是道?我告诉你,道就是“到底”,也就是究竟!你想过问一下究竟了,那么就是过问道了。你的问题也就回答了你的提问。妙就涒在这里。老子这个道就是来动员我们的智慧和思维,让我们进入究竟与到底,即进入终极关怀、终极期待、终极追寻的。而各种有关终极的说法,可能是哲学,可能是科学,可能是数学,更可能是神学即宗教学。
老子呢,正是以中华文化特有的想像、感悟、思辨的方式进行自己的终极探寻的。
我们寻找到这样一个理念,这个理念它高于一切、它涵盖一切、它包括一切,有了这个理念你就好像有了一座大山做依靠一样。比如说我们会有一种对世界的敬畏的感觉:仰望星空、远眺大海、极目高山雪峰,我们就产生了对世界敬畏的感觉,这些敬畏的东西把它综合到一块、加到一块,世界万物统统统统都包容进去,而且在这里边找到它的本质、找到它的规律,老子说这个就是“道”。道是一个终极的概念、是一个本源,就好像数学概念里边的无限大,到了无限大这里,您就到了头啦,你无法再往大里找了。而且它还是本质。这个东西既是思辩出来的、分析出来的,又是感悟出来的,因为你没办法说我拿了一个大道给大伙看,说这就是道,我找不到。但是道无所不在,什么都有。因为老子解释说:这个道啊就是终极,比如说我们问道究竟是什么这个话,就等于问道是道吗?因为道的意思就是世界的终极,什么都在里头了。

我们需要一个参照

这是一个终极的关怀。它不是通过寻找一个神仙一个特异功能秉有者而实现的,它是从理念上实现,从理念推导出来的。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有限的,但是我们相信在有限之外还有无限,这很简单。其实这个是容易说明白的,说时间是无限的吗?当然是无限的,因为您要说时间是有限的、说时间是二百亿年以前开始的,那这二百亿年以前的前边又算什么呢?说那是负N个年头?那么负一负二又负无限了,你还是无限。空间也是无限的,如果说空间是几万亿或者叫光年了,它特别大,它难道是一个铁框?这个铁框外头又是什么呢?所以老子是顺着哲学思辨的头脑,他寻找到了这样一个无穷的根本,根本的无穷来。
寻找这个根本的目的是什么呢?个作用就是使我们获得非常巨大的一个参照。人办任何事都有一个东西来参照,就拿物理学“运动”来说,运动没运动要拿地球来参照,说我手在运动,要拿我手做参照呢,我就没运动,我手原来在哪就是哪里。大概念是一个重要的参照与依据。一般的人容易拿自己做参照,要拿自己做参照,他就很容易不满足、很容易生气,他就很容易看不清、看不明白这个事。但是如拿“道”做参照,情况就会有非常大的不同,就容易把一些事看得开、看得透、解得开。解得开在这儿应该念解(Xie)得开。
老子说:道,“强为之名曰大”。这个道是很难叙述的,我很勉强地说:它的特点是无所不包,它是“大”。“大曰逝”,它又是不断变化的。“逝曰远”它是变化的、它是无穷无尽的,可以永远地变化下去。“远曰反”,就是它在变化当中又不时的回归自身,回到此前变化达到的状态的对立面。像这样的一些性质的描述,你听着是有一点玄、有一点忽悠,但是你要自己细想一想,这个世界有没有这样一面。世界难道就是咱们这一百多斤吗?就是我眼前这点花草杂物吗?就是咱们在座的朋友吗?世界大得不得了,今年有世界,一万年以后还有世界,一亿年以后还有世界。有世界就有世界的总和与世界变化的规律,它就是道,有世界就有万象万物各不相同,却同处于世界上,有同一的规律与本质,这就是道。同样,世界的变化:有无、死生、兴衰、成败、盈亏、虚实、强弱,这样的变化之规律变化之动力变化之驱动程序也就是道。所以说,道这个玩艺虽然说起来很玄,它确实是存在的。

道是世界与人生的主心骨

有了这样一个参照以后,第二个感觉就是说,我们还有了主心骨。想想看,一个人,俗话说一百多斤,五尺高,寿命一般叫做不满百,膂力、智力、视听等感觉能力都很有限。这不是很悲哀吗?然而,世界上还有一个主心骨叫做道的在,它是永生的,没了地球,没了太阳系、没有了我们所在的银河系,它还在,它还能生出另一个地球太阳系银河系来。人生无常而道是常道。壮哉道也。
第三个感觉是,有了对于道的体悟,一切都有了定力,都有了定见,都不慌不忙了。一切都是有规律的,是有法则的,一切都在转化,一切都有希望,也都不必奢望。又是有希望的又是不能奢望的,也不能着急也不能慌乱。这让我们对待世界就有一种镇定,有一种定力。
外国人有一些很有趣的说法:碰到麻烦了,比如说金融危机,英语里有一个词叫face music,就是说我们得面对音乐,得拿一切麻烦一切噩运当交响乐乐章来听取。比如说你挨骂了,他说“干什么了?”“今儿个我听了一上午音乐。”音乐指的就是别人骂。开批斗会了,我必须face music。这个交响乐批斗会:你为什么不好好把这个工作做好了?我看你在找倒霉哪!这不也跟一个乐段一样的吗?那个算长号,您这个算小号,您这个算长笛。这话说得不太严肃、不太正规,但是它表达一个东西,就是说你从不同的参照系上看,很多事情的性质都会有所改变,都可能是小事情。你就有勇气有把握来面对它。
因为我在新疆呆过,我喜欢举维吾尔族的例子。维吾尔族有一个话,这个话也不严格,你不能全听它的,但是它有一点道理,它说这个人生下来以后,除了死以外都是TAMAXAR,TAMAXAR一词的含义,就是玩就是欣赏就是观赏。它说死是不能观赏的,你观赏人家死这太没有人性了。你观赏你自己死你也顾不过来,你捯气都捯不上来了。但是除了死以外,你都可以用一个观察的态度、都可以抱一个观赏的态度。那么“道”除了给你这样一个参考的巨大的参照系,使你一下子自个儿站的很高,把很多事都看得更有信心、更有把握,还让你禁不住观赏感佩于大道的伟大与神奇。都观赏感佩了,你也就不会焦躁不安了。我们中国有一个词叫淡定,你甭管这个事现在多麻烦多复杂,但是总有解决的那一天,总有解决的那个时候,有了这个所谓的淡定,比起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不是会好一些吗?

寻道可以增智慧

除了这个以外呢,道 给我们的第四个感觉是它给你一种智慧。为什么呢?老子说这个道很难给它下定义,如果要给它下定义,它的特点是:大 、逝 、远 、反。大,就是无所不包、叫做无穷大;逝,就是它不断地变化、不断地演变、永不停滞;远,就是说它是恒久的,它不是一个短期的、一时的、它的效用是深远的、长期的;返(反),就是说有很多东西它还又回到了它自身,回到了自身的恒常的、正常的、应有的状态。这和黑格尔、恩格斯他们讲的辩证法也是一致的,他们说万物的变化规律叫做否定之否定,先是变化的结果否定了自身,再是否定了那个否定,回到自身,例如一粒种子长成了麦苗,否定了种子自身,麦苗长大枯萎了,否定了麦苗,但是结出大量的麦穗麦粒,又返回了种子:更多更好也可能有所变异的种子。现代化、全球化向中华传统文化提出严重的挑战,几乎否定了中华文化,经过新文化运动,经过复杂与痛苦的过程,人们又从新高度上重新认识到弘扬传统文化对于实现中了的发展与进步的无法忽略的意义。这也是大、逝、远、反。大了才能包容,逝了才不保守,远了才稳得住,反了才避免片面与偏颇。
 事物它总是有一个回归在更高的层次上、回归自身的这样一个过程。我们如果有了这个道的概念,我们看任何事情都会看得更立体一些,它不是单向的,用咱们北京话说它不较劲。较劲这个较字应该是比较的较,有人写文章写成叫喊的叫,那不对。它不是叫劲而且比较的劲,就是双方不往死里掐。为什么它不往死里掐呢?因为任何事物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不用说辩论一个问题,有时候亲属之间为一件小事都能争执得面红耳赤,比如看电视里出来一个演员一晃就过去了,我说这不是那个演《天下无贼》的王宝强吗?结果我的孩子说这怎么是王宝强呢,您老了,您眼睛真瞎了。两人急了,这急什么啊,你过一会儿上网上查一查。要是你两人较劲,他如果不是王宝强,我再生气他也成不了王宝强。如果他是王宝强,我这孩子他再跺脚,哪怕他再说我老、他再气我,说你看你都糊涂了,也没用啊。这个例子是非常小的一件事。可能有的时候较劲还发生在重要的事情上,那个时候可能人们不太容易说别较劲,或者说我们站在更高的角度,把这个事看开一点。

老子的眼光与众不同

老子就有许多说法,比别人可以说更辩证一点。比如说我们现在常用的一句话,也是当年主席喜欢用的一句话,就是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的地方文字版本不一样,有的把“兮”说成“上”,说“祸上福所倚”,这个没关系,我们不去讨论具体的文字,但是它讲的故事在中国古代早就有。这个故事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丢了马匹本来是一件祸事,但是想不到这个马又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匹更好的马,它就变成一件好事了。有了更好的马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骑马摔坏了胳膊或者摔坏了腿了摔出伤来了,这又变成一件坏事。摔出伤来了,这是一件坏事,结果打仗的时候他没有被抓壮丁抓走,保住了性命,这是一件好事。当然这是按当时春秋无义战的说法,当时并没有说哪一场战争谁就是正确、谁就是不正确的,他不分这个才这么说。要按现在这么说当然就很落后了,说我宁可残疾我也不当兵,这个不能简单的来类比。所以他在当时的这种情况下,提供的是一种智慧,他这种观点就是比别人多绕了几圈,多看了几步。
有时候我们考虑什么问题往往是一个单向的,就这一条线,咱们俗话说一根筋或者钻牛角尖。可是老子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的思路有好几种,有从东往西的,还有从南往北的,还有高架桥还有地下通道还有快捷通道;还有可以绕一个弯,虽然路程远了,但是走得快也还可以到达。就是这样一种立体思维的思路。老子的思维是立体思维,不是线性思维,一条线不拐弯。这样一种立体思维的模式是当时的一般人所没有的,是儒家、墨家、法家所不擅长的,但不是完全没有,例如孔子也讲“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的道理,而且说是宁武子的这种功力是他学不到的,他说他能学到宁武子的智,学不到宁武子的愚。比如孟子也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先得让他受苦受罪。

你能看几步棋?

有时候我开玩笑说:比如下棋吧,我跟我的孙子下棋的时候,我就看一步,看他那儿有一个马,我说太棒了,我赶紧把他的马吃了。但是我就没有看到我一吃他这个马,他把我的車给撤了。他没看到他撤完我的車,我正好把他的将给将死了,我的炮正好下去将死他。这就是我跟我孙子下棋的水平。下棋下到这个水平,就互相要争,有时候就得悔棋就得赖棋北京话就叫讹搅。可是如果从老子的观点上来说,世界上很多好事你要把它往坏事方面想一想,坏事你要把它往好事上想一想,或者好坏之事又变成一个坏好之事,一个又可能往这边变又可能往那边变的事。这一想他就多看了好几步棋。所以我就说一般臭棋、像我这种人下象棋只看一步,国手他看三步看五步就不得了了。可是老子也许能看到七步,也许能看到八步。

谁也做不到从胜利走向胜利

还有许许多多的这样一些例子,例如我们有一句话,实际上是从境外引进来的,就是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很多事恰恰就是在失败当中酝酿成功。我们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背语录,都记住一个词,主席有一句很有名的话说: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直至胜利,这就是人民的逻辑。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就是反动派的逻辑。我年轻的时候看这个老别扭,我老觉得它不对称,不对偶,一念这个语录,我的反应是:怎么人民也失败,反动派也失败?两家都失败?后怎么人民硬是胜了,可反对派就笃定败啦?如果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是反对派的逻辑,斗争、胜利,再斗争、再胜利,直至后大胜利,这是人民的逻辑。这样多好!我研究这个特别的费劲。我老想给语录改一下,改成人民斗争、胜利、再斗争、再胜利,直到“完胜”。那边呢,反动派,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两边一对仗,比都失败也更工整一些,骈体文骈得更完美一些。当然,这只是字面上的考虑。
看了《老子》以后我明白了。这个很简单,看一下中国革命史就知道,中国革命史恰恰不是一个胜利再胜利再胜利,那是俄文修辞的说法,俄文喜欢讲“从胜利走向胜利”。咱们想想从胜利走向胜利,全世界有这么便宜的事吗?咱们哪个人这一生是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恰恰常常是办这件事失败了,办那件事失败了,但是如果你的方向正确你做得好呢,它终是胜利的。比如说居里夫人不是前边全失败了吗?她如果一上来就从胜利走向胜利她就不叫居里夫人了,也不值得我们那么敬佩她了。科学也好、革命也好、建设也好,许许多多东西都是从失败走向胜利。所以说起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但是实际上你常常做不到,你做不到像老子这样把这个世界上的事物看得那么有可变性,是可以变易的、是可以塑造的,它有可变性有可塑性,所以“大 、逝 、远 、返(反)”,这个本身就给了我们许许多多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