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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人无名

慕容博要复国,萧远山要复仇,都具有不可动摇的意志,及于父子两代,慕容博假传信息,要挑起宋辽仇恨,以利于复国,导致萧远山有杀妻失子之痛,对于慕容父子的深仇大恨,自是绝不饶恕。这两对父子武功绝高,谁又有能力压倒他们,化解他们的仇恨?

化解他们仇恨的人物,是位无名无姓的少林寺老僧,做下的烧火、洒扫等粗活,身穿青袍,年纪老迈,行动迟缓,目光迟钝,外表毫不起眼。但是他身负绝世武功,比当世高手都要强许多,萧氏、慕容父子远远不及,所有袭击都给他轻易地消于无形。他又精通练武之道,指出萧远山、慕容博、鸠摩智都因偷练少林武功,不得其法,已然受到严重内伤,说中了他们的隐患,先自使人敬服。他又精通佛理,少林寺大德高僧都佩服得不得了,恭敬地听他说法,甚至认为他是菩萨化身。

以这样一个“无名异人”来化解这场累世仇恨,不正是作者的奇思妙想吗?我很欣赏作者创造这个人物,因为其中包含着某些人生哲理。

就名声的角度说,“南慕容!北乔峰!”这样显赫,大江南北一听到他们的名字,莫不耸然动容,既敬且畏,可是却给这个无姓无名的老僧所制住,武功修养比他们强得多,显示名声之虚妄。就地位的角度说,寺中众僧的地位都比他高,但在佛学的领悟上却都不及他,则地位并不表示实学。从武功的角度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不要自夸自大,看不起人,要深自谦抑。还有他是出于慈悲才现身的,绝非有意显露。这几点都有人生启示。

 

爱情与武侠

爱情及两性关系,是文学中的主要题材,中外古今如是,希腊史诗如此,中国《诗经》亦然。金庸的武侠小说,亦不例外。

爱情故事分量之多,往往使我们分不清究竟是以武侠为主呢,还是以爱情为主。这是很自然的,武侠小说既是讲英雄,有英雄就必有美人,美人崇拜英雄,英雄热爱美女,这是老掉大牙的题材,但是历久不衰,引动读者如故。同时,有女有男,才成人类,天造地设,上帝造亚当,又造夏娃,繁衍男女,倒是使小说家有许多故事可写。

小说家心目中有了人物,就为人物编故事。而编故事,就有爱情和男女关系,连憎恨女性的《水浒传》亦不可免。有爱情和男女关系,就可以发展出许多爱恨恩怨、悲欢离合、斗争冲突的悲喜剧来。

金庸小说中,在武侠与爱情之间,哪一样对读者更有吸引力呢?我相信,爱情高于武侠。

读者对于郭靖与黄蓉、杨过与小龙女的感情关系的关心,一定远远多于对他们的武功是否有进步,是否能打败欧阳锋或金轮法王的关心。

金庸所编的爱情故事,所描写的男女关系,花样繁多,形态各异,一般而言是并不重复的,不过凡是真诚相爱的男女主角,多数是让他们历尽重重误会、险难、矛盾和冲突,这似乎是一个相同的手法,因为非如此不足以见其坚贞。但是误会、险难、矛盾、冲突的情节和原由却不相同,因此每个爱情故事都能引动读者的心,没有老套重复之感。如金庸武侠小说只是讲武功,一味打打杀杀,斗高比下,没有爱情和男女关系,一定不能吸引那么多的读者。

 

 

 

 

 

华山论剑深义

前引白自在、任我行,自负自大已极,称自己古往今来武功天下,对于他们在荣名上的狂妄与痴迷,作者极尽讽刺之能事。也许读者会问,既然对荣名如此贬抑,为什么对华山论剑,争那武功天下的名衔,参加者都是大宗师的身份,次华山论剑,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些武功卓绝的人,都去争了,为什么又不讽刺呢?

这个问题值得探讨。,他们五人是凭着真才实学去比拼的,一旦分了高下便衷心佩服,承认中神通王重阳是天下,与白自在、任我行之自吹自擂、喜好歌功颂德的自大狂、自恋狂是完全不同的。第二,他们五人并非单为荣名而来,更主要的目的是争那《九阴真经》,以达武功更高的境界。不过更可注意的是,别人夺得《九阴真经》究竟如何处理,我们不知道,但王重阳得了《九阴真经》,却是为了消弭此后江湖人马的争夺,抢夺《九阴真经》的人,前前后后不知死了多少,成为害人的东西。王重阳自己既不练习此经,也禁止全真教所有教众练习。他本要把它烧毁,但不忍前辈著经的心血白费,便把它密密收藏,死前还叮嘱周伯通必须竭力保护不让它公之于天下,以防争夺残杀再起。

因此,王重阳之争那天下之名是为了取得《九阴真经》,而取经是为了避免再有争夺杀戮,是以道德情怀作主导,不是为了争夺虚名。金庸对次华山论剑,予得到武功天下荣名的王重阳以不是为私而是为公、不为拥有而为和平的高尚意义,便使华山论剑的争,提升到更高层次,免了鼓吹争名之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