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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跳过一些年头。

那时,伦敦城已经建立一千五百年了,是一座了不起的城市。它拥有十万名居民,有些人认为这个数字还要翻倍。城中的街道狭窄、歪斜、肮脏,特别是在汤姆居住的区域。那里离伦敦桥不太远,房屋都是木头的,第二层伸出层之外,第三层又伸出双肘,超过了第二层。房屋越高,往上就越宽。它们的骨架是由结实的十字梁木组成的,中间塞着坚固的材料,外面涂上了石膏。这些梁木按照主人的品味被涂成红色、蓝色或黑色,这就让这些房子看上去非常独特。房屋的窗户不大,装着小小的钻石形状的玻璃。窗户装着铰链,可以朝外开,像大门一样。

汤姆的父亲所居住的房屋在布丁巷外,一个叫作垃圾院的又小又脏的胡同尽头。房子又小又破,摇摇欲坠,却住满了一无所有的穷人家。康弟一家占据了三楼的一个房间。父亲和母亲在角落里有个床架模样的东西;而汤姆、他的祖母和他的两个姐姐贝特和南,就不必受此限制——整个地板都是他们的,想睡哪里就可以睡哪里。地板上还有一些毯子和两三捆又旧又脏的稻草,但这些不能被称为床铺,因为不会有人精心整理它们。早晨它们被踢成一大堆,晚上则从中选出一些来供他们睡觉。

贝特和南十五岁了——她们是双胞胎。虽然脏兮兮的,穿着破布烂衫,非常无知,但她们的心肠很好。她们的母亲跟这两姐妹很像。但那父亲和祖母却是一对坏蛋。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喝得醉醺醺的。接着他们会彼此厮打,或打任何碰巧遇上的人。无论酒醉还是清醒,他们总是骂骂咧咧的。约翰·康弟是个贼,他的母亲则是个乞丐。他们也让孩子们做乞丐,但没能让他们变成窃贼。在房子里住着的这群可怕的贱民里,有一位与众不同的善良的老神父安德鲁。他被国王赶出了家门,只给了他一点点养老金。他常常将孩子们叫到身边,暗中教他们走正道。安德鲁神父还教了汤姆一点儿拉丁文,以及如何读和写。本来他也可以这么教女孩子们的,但她们害怕朋友们的讥笑。因为如果她们取得了如此奇妙的成就,朋友们是忍受不了的。

和康弟一家居住的房子一样,整个垃圾院就是这么一个蜂巢。每个夜晚,这里的秩序就是醉酒、骚乱和争吵。在那个地方,打破头和饿肚子一样常见。然而小汤姆并没有感到不快乐。他过的是艰难的日子,自己却并没有感觉。这种日子整个垃圾院的男孩都在过。因此他认为这样的生活是恰当而愉快的。当他晚上两手空空地回家时,他知道首先他的父亲会责骂他和鞭打他,父亲做完之后,那个可怕的祖母又会来上一遍,而且出手更重。他还知道到了深夜,他那饿着肚子的妈妈会悄悄溜到他身边,给他一些她宁肯自己挨饿,也要留给他的一点儿可怜的食物碎屑和面——尽管她经常在进行这种背叛行为的时候被当场逮住,遭到她丈夫的一顿痛打。

不,汤姆的日子过得挺好的,特别是在夏天。他只要能讨到够他吃的就行,因为反乞讨的法律非常严苛,惩罚十分严重,于是他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聆听好神父安德鲁的动听故事上。故事里谈到了巨人和仙女、侏儒和精灵,还有着了魔的城堡和了不起的国王与王子。他的脑袋渐渐装满了这些奇妙的事物。很多个夜晚,他在黑暗中躺在稀少、扎人的稻草上,又累,又饿,因为挨了一顿鞭子而浑身疼痛,他纵情想象,为自己描绘了一幅住在豪华宫殿里的受宠爱的王子生活的美妙图景,于是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痛苦。一个愿望产生了,令他昼思夜想,那就是去见一见真正的王子。他曾经将这一想法透露给他在垃圾院的一些伙伴,但他们毫不留情地讥笑他、嘲弄他,后来他就宁可独享自己的美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