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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诡

 

 

有许多

荒漠

诞生于虚无的满足

毁灭于真实的饥渴

所有人欢呼

即使她身上穿着嫁衣般殷红的鲜血

仍然露出

蚀骨的微笑

 

 

 

1

 

我和谢如秀、檐下水猪在老金家里已经待了整整两天。我身上被吴家兄弟踹断的肋骨,在没有正规医治的情况下恢复得很慢,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夜里尤其折磨人。

檐下水猪和谢如秀身上也多多少少受了伤,老金见状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抓着不少绿色的植物,有好几种,植物的根上还带着新鲜潮湿的泥土。老金说,这些都是消炎祛瘀的草药,让嚼碎了敷在伤口上,我心里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依言试了,没想到还真的有些效果。

听老金说,吴家兄弟还守在树林外没走,我们几个只好按捺下焦虑的心情,耐着性子在老金家养伤,当然,还得继续和老金讲故事互动。

第三天的故事,老金并没有直接讲,而是先哼了一段歌谣,我觉得应该是什么地方的古老民谣。老金高高低低地吟唱着,我听着听着一下子就恍惚了。

过了半天,檐下水猪推了我一把,我这才清醒,身上不由得冒出一层白毛汗来。这是歌谣吗?咒语还差不多。

“老金,你唱的是什么?我听不太懂。”我问道。

“我听懂了,我来说吧。”檐下水猪说道。

然后就听他念道:“西方路上一颗谷,叶子尖尖心儿粗。一去吴郎前头走,巧娘手执红丝带。二月风吹桥头冷,妹儿小脚难走好。二去戚戚不归家,月上鼓楼头碰头……”

我听完有点儿懵:“这什么意思?”

我不懂,谢如秀就更不懂了。檐下水猪轻咳一声:“这个我以前听过差不多的,但是不知道唱的什么意思。”

老金点点头:“这是一个女人带来的童谣,一个……很神秘的女人。”

 

 

2

 

老金说,他要讲的这个故事曾经在他们家乡广为流传。老金的家乡在一个小县城,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但也能记住不少事情了。

故事就发生在民国末期,那时候国内大多数地方都解放了,他们家乡也在其中。

他记得,县城里的人大多在战争时期逃了出去,本来一个富庶之地在战争的肆虐下变得满目疮痍。不过,人的建设能力极强,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机。战争结束后,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家乡,在众人的努力下,县城又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热闹。

那时候因为战争的关系,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死去,人口锐减。现在人都回来了,生活稳定了,就有很多人家为家里的儿女张罗亲事。

在这种情况下,鳏夫再娶、寡妇另嫁,都是常事。

在县城里有这么两家,有一户姓杨的人家的儿子在战争时期参过军,后来在战场上负了伤,养了一段时间总算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只落了个阴天下雨腿痛的毛病。

杨家的儿子叫杨从嘉,从军前结过婚,不过他媳妇命不好,逃难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因为缺医少药,人就这么去了,身后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留下。杨母自打儿子回家后,就一直想给儿子再张罗娶一房媳妇。

杨家的邻居姓简,说起简家,在战争前家里算是富户,生有两子一女,战争时全家一起逃难在外,回来时就只剩下简家二老和一个女孩了。

简家姑娘名叫简雪梅,年方二十,长得十分清秀可人,性格也不错。杨母一早就看中了她,要是以前,她根本不敢去想,因为两家的家世相差比较大,而且杨从嘉结过婚,比简雪梅大了六七岁,从各方面看,两人都不般配。不过,简家的财物房子在战争时期都毁得差不多了,现在家境反倒不如杨家了。

简家二老看到生活稳定了,也想着给女儿找一个可靠的归宿,他们也好有个半子养老。

就这样,杨母和简家二老一拍即合,杨母喜欢简雪梅的温柔贤惠,简家二老欣赏杨从嘉的踏实稳重,两家很快就决定让二人结婚。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很快就被众人所知。

杨家附近住了一户两母女,女儿二十多岁的年纪,名叫何小芬,因为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暗色的伤疤,所以总是用头巾包着脸,附近的人都叫她“疤面女”。她们母女二人不是本地人,乃是一年前逃难来的,母女二人十分困苦,杨母心善,让杨从嘉给她们送了些东西,杨从嘉偶尔也会帮着她们劈柴挑水,两家人处得不错。后来何小芬的母亲病逝,也是杨家帮着料理了后事。

杨简两家的婚讯一传出来,何小芬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就在婚礼的前一天,她找到杨从嘉,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

杨从嘉十分诧异,因为在这之前,他和何小芬的接触其实并不多,每次他到何小芬家帮忙,何小芬都躲进屋里。

那天他们站在河边,何小芬没有戴头巾,一只手遮住了暗红色的伤疤,说:“杨大哥,我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我会做个好妻子的。”

何小芬头一次没有回避杨从嘉的目光,杨从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度的渴望,那一刻他意识到,何小芬的确像她说的一样,非常喜欢他,可惜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杨从嘉拒绝了何小芬,说自己只当她是妹妹。

何小芬十分失望,但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走回了自己家。之后,杨从嘉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婚礼很快就举行了,虽然简陋,但是十分热闹。

洞房之夜,简雪梅一直怯怯地低着头,非常紧张的模样。杨从嘉望着烛火下新娘秀丽的脸,心中十分高兴。

简雪梅着实害羞,杨从嘉刚要脱她的衣服,她就吹熄了烛火。二人在黑暗中缠绵,倒也别有滋味。

简雪梅婚后变得比当姑娘的时候能干得多,只是性格越发腼腆,出门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平日里喜欢绣花,杨母见她的手艺这样好,对这个儿媳越发满意。他们俩的这段婚姻虽说是父母做主,可是杨从嘉本人也很喜欢简雪梅,婚前就对她有好感,婚后见她这样贤惠,更是高兴。不过到后来,他发现,简雪梅一到了晚间总是不喜点油灯或烛火,有时杨从嘉回房休息,看到床边坐着个黑压压的影子,总是会吓一跳。他说了简雪梅几次,简雪梅总是不听,他只好随她去了。

简雪梅除了绣花之外还喜欢唱歌,她经常唱一首奇怪的歌谣。杨从嘉无意中听过几次,好长时间才弄明白那首歌谣的内容。

西方路上一颗谷,叶子尖尖心儿粗。

一去吴郎前头走,巧娘手执红丝带。

二月风吹桥头冷,妹儿小脚难走好。

二去戚戚不归家,月上鼓楼头碰头。

……

杨从嘉问她歌谣是什么意思,她总是笑笑,却什么都不说。二人新婚感情很好,杨从嘉也没有在意。

婚后简雪梅很少回娘家,虽然娘家就在旁边,可是她总是不愿意回去,见到自己爹娘感觉总是淡淡的,不像往日那样亲热。简母因此哭了几次,有道是儿大不由娘,女生外向,见她总是如此,也就由她去了。

杨从嘉是酱油厂的工人,一天,他拿了些黄豆酱回家,杨母分出一些让他给何小芬送去,杨从嘉这才想起,他从结婚之后就没看见过何小芬了。换句话说,就是何小芬从跟他表白过后,就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杨从嘉走到何小芬家之后,发现那栋破败的房子院门紧闭,院内多处地方都生出了杂草,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他疑窦顿生:何小芬是个很勤快的姑娘,她的家虽然破旧,可是一向收拾得很干净,为什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杨从嘉使劲拍打着院门,可是过了良久都没有人出来,他只好回家了。

杨从嘉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并没多想。过了一些日子,他在酱油厂干活的时候,突然听人说起一桩离奇的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