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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代印缘:《铜鼓书堂藏印》归来记

  今年(2014年)嘉德公司次举办了印谱专场,其中有两部印谱很有故事。一部是《铜鼓书堂藏印》,另一部则是《秋室印剩》。

  一个月前,我到上海开会,是关于上海图书公司成立六十周年。在那次会上,我结识了中国著名的篆刻家童衍方先生。十几年前,我就听说过他的大名。童先生除了在篆刻界有名气之外,他个人的收藏也极有特色。巧的是,我们在吃饭时,又相邻而坐,我向他讨教了一些篆刻界的情况,他也问到了我关于印谱的收藏。我向童先生简要地汇报了自己收藏印谱的情况。从交流中,我能明显觉出来,我与他在印谱观念上的差异:童先生是从学术入手,注重于流派印谱;而我是从文物收藏角度来看待印谱,因此,自己的所藏更看重历史性和稀见性。其实,这也源于自己对篆刻的外行。

  在聊天中,童先生突然问我,你有没有查礼的《铜鼓书堂藏印》。我说自己没有。他耐心地告诉我,此谱极其稀见,几十年来,自己仅见过一个残本。他劝我若见到这个印谱,一定不能放过。因为他这句话,我记下了有这么一部稀见的印谱名叫《铜鼓书堂藏印》。

  跟童先生见面后不足半月,嘉德公司就从日本征集回来一大批印谱,那是金山铸斋的旧藏。在那一大批印谱中,赫然就有这么一部《铜鼓书堂藏印》。这么容易就见到了童先生所说的极为难得的印谱,多少让我有点不敢相信。细细翻看该谱,确实是查礼的那一部,这个结果让我兴奋不已,但同时也让我纠结。我不知道自己是该不吭声,偷偷摸摸地把它拍下据为己有,还是应当仗义地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童先生。

  就在纠结之际,我接到了香港林章松先生的电话。他告诉我嘉德上拍的这一大批印谱,其中很多品种他都想得到,但又不希望跟我“兄弟残杀”,请我把自己必得之谱报给他,他肯定不会竞价。于是乎,我列了数部欲得之谱,其中就有这部《铜鼓书堂藏印》。

  接着我又接到了童衍方先生的电话,也谈到了这批印谱。他说自己看到了《铜鼓书堂藏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印谱也想得到,跟我商量互让之事。我只好含糊其辞,说香港林先生已经给我列来了他所需要的印谱,你跟他商量就可以。我不知道林先生是否告诉童先生,自己的欲得范围之内已经有了这部《铜鼓书堂藏印》。第二天,童先生再来电话,他想让我帮着代举这部《铜鼓书堂藏印》。到了这个时候,我再要装糊涂有些说不过去,只好答应下来,问他出价多少,他让我举到20万。拍卖的当天,我又收到童先生的短信,他把上限价格提高到了30万。以我的经验,这种做法说明两个问题:,当然是他势在必得;第二,也可能他听到了消息,别人也对这部印谱感兴趣,担心出价低而花落他家。

  我给这个专场办了电话委托,此谱的起拍价是12000元,因为有朋友所托,只能一口一口跟着加价,到19万元才落锤。拍得之后,我短信告诉童先生,他听到后很是高兴。我跟他讲,这个事情太巧合了,是您告诉我这个印谱如何的稀见,但没想到不出一个月,您就得到了该谱,这个故事有些戏剧性,我想把它写在微信中,但需要您告诉我一些关于此谱的故事。

  童先生告诉我,他的老师叶潞渊先生,20世纪20年代在上海的金氏书肆中,看到了《铜鼓书堂藏印》。当时在金氏书肆,叶先生还看到了其他的印谱,可能是因为当时的资金不那么充裕,叶先生就跟方介堪先生商量,决定先购买《齐鲁古印攈》,而考虑将《铜鼓书堂藏印》缓后再买。没想到的是,在此之后的二十多年,《齐鲁古印攈》竟然陆续地让叶先生见到过十几部之多,而《铜鼓书堂藏印》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1942年,叶先生才收到了《铜鼓书堂藏印》的一个残本,而且仅仅是四册中的一册。当时见到此残本,感觉就像吉光片羽,令叶先生大为兴奋,于是在这个残本后面写了两百多字的跋文,以说明这个失去与得到的故事。

  听到这个故事,我更加觉得,这个印谱后归了童先生也是适得其所。我说叶潞渊先生如果知道有这么个大圆满的结局,也一定很是高兴。童先生黯然地说,他的老师在二十年前已经离世了。我又惦记起叶先生所藏的那个残本《铜鼓书堂藏印》,现在不知去了哪里。童先生告诉我,在二十多年前,叶先生把那个残本赠送给了自己,现在还存在他的书斋里。他的这句话,多少又勾起了我的嗔念:我以为您仅知道故事,而没有印谱,既然印谱已有,那为什么还要再来一部呢?早知如此,我真应该狠一狠心把它举下来。若这部《铜鼓书堂藏印》在我手里,我还可以好好地显摆一下。但我忍了忍,没有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因为他一再说感谢我,再到上海时一定要请我吃饭,为了这顿饭,我只好继续做出大度状。

  嘉德的这场印谱专场,我真正想得到的另一部书,则是汪启淑所辑的《秋室印剩》。有清一代,对印谱贡献的人,我觉得有两位。位就是汪启淑,而第二位则是陈介祺。当然,我的这个观点印学专家肯定不同意。汪启淑所制的印谱,当今以收藏数量而言,西泠印社藏得多。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这部《秋室印剩》。关于该书的国内公藏,仅上海图书馆藏有一部,可见其流传的确稀见。但是金山铸斋却藏有《秋室印剩》,这当然让我大感兴奋。

  我觉得汪启淑实在是个很奇特的人,按说他也没有做过大官,虽然曾经当过水部都水司、兵部职方司郎中,但这两个官职都不大,按今天说来,大约是个副局长。然而,他却搞了二十六种印谱,也有人说是二十七部,以至于他搞印谱的名声掩盖了他的藏书之名。乾隆年间编《四库全书》,向天下藏书家征求底本,汪启淑一人就贡献了六百多种,是藏书家献书多者之一。为此,乾隆赏赐了他一部雍正铜活字本的《古今图书集成》,并且在他所进献的两部书中,分别给他题了诗词,然后还给他,这两部书就是《建康实录》和《钱塘遗事》。但是在历史上,关于他藏书的资料却并不多见。

  汪启淑对藏印极感兴趣,从他自号“印癖”就说明问题。篆刻界流传一个故事,说他的朋友钱泳藏有一枚汉铜印,上面有“杨辉之印”字样,汪启淑看到后,特别喜欢,想让钱泳转让给他,但钱泳也极喜欢这方印,不愿割爱。于是,汪启淑跪在地上就不起来,直到钱泳不忍心了,同意把这方印送他,他才站起身来,可见他对印章是真的挚爱。

  汪启淑收集了那么多的藏印,并且又做了那么多的印谱,但是他从哪里筹来资金,却从没见人提到过。有人把他的二十多种印谱一一列出名来,但其中的一半,今天都见不到了。因此,我对汪启淑的印谱极为关注,只要是自己没有的品种,就会尽力买下来。这次意外地在金山铸斋的旧藏中得到了一部他所制作的印谱,使我所藏的汪氏印谱又增加了一部,当然是值得浮一大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