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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娘诶!穆澜心中阵阵哀号。
  “公子!奴喂你新剥的莲子。”姑娘的娇声轻唤让穆澜头皮发麻,他自认为是个怜香惜玉的,此时,也只能狠心让姑娘们伤心了:“不用花银子,我就吃。”
  美人洗了素手,辛苦剥开莲蓬,殷勤服侍,此时提一句银子,实在是大煞风景。没料到遇到这么个吝啬小心的人,吃颗莲子都要问价钱。
  凝花楼的姑娘什么人没见过,媚眼如丝,捡了水晶盘里翠莹莹的莲子喂到穆澜嘴边:“小公子这张脸啊,让姐姐给你银子都成!”
  穆澜差点儿喷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好奇:“我长得……有那么俊?”
  一双手就摸了过来:“小公子这张脸如画儿一般。”
  他捉着那双不老实的手笑道:“姐姐用的什么膏?养得这手又滑又嫩的?”
  “这么漂亮的小弟弟,姐姐也喜欢!”另一个柔若无骨的身躯就偎了过来,穆澜赶紧放过那双手,直接将偎过来的姑娘抱了起来,用她挡在身前,拦住了其他作势要扑来的姑娘:“真的喜欢我?”
  “奴是真心的!”怀里的姑娘羞羞地笑着,伸手就去扯穆澜的衣裳,才触到结实的胸膛,就被他轻轻巧巧地扔到了榻上。
  眼前六个姑娘,十二双手,穆澜恨不得变身千手观音,而这样一味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长夜漫漫,不如……玩儿游戏?”扯出姑娘系在腰间的汗巾,穆澜终于想到了主意。
  “小公子想玩什么,奴都肯呢。”姑娘们“哧哧”地笑了起来。
  谁能摸着他,一张银票就塞进小手中。蒙着眼睛的姑娘们兴奋地满屋子乱扑,笑着去捉穆澜。
  穿花蝴蝶般在衣香鬓影中闪身而过,穆澜心知不可能玩儿一晚上捉迷藏,就算自己不累,这些姑娘们也受不住。为了鼓励她们,他心疼地塞出一张张银票——就是扔着玩儿,十万两也扔不了一晚上。
  他在心里一通狂骂,说好的蓝衣娘呢?凝花楼里就没有一个姓蓝的姑娘!
  “公子你在哪儿?”
  “公子!”
  穆澜已躲到了水榭外头,咬牙切齿地将扯松的腰带重新系紧。他知道住进凝花楼会是个坑,本打算铁公鸡装到底,没想到应付得手忙脚乱,银票也扔出去不少。
  他入住的精舍是凝花楼中精巧的一栋水榭,房外的平台直伸入湖中,伸手便能触到洁白如玉的莲花。房间里的六个姑娘听不到穆澜的声音,已急了起来,穆澜焦急地思考着对策。
  能称为扬州风月名楼,凝花楼为了取悦客人很用了些心思。华灯初上时,数条小船就驶进了莲湖中,船停湖中,用宽木板相拼在莲叶间,搭起了一方小巧的平台。
  四周灯笼高挂,照得影影绰绰。丝竹声起时,姑娘们便于平台中起舞。远远望去,舞衣轻如回风之雪。舞姿翩跹,人如踏在莲花上一般,妙不可言。
  这时湖中平台四周灯笼全灭,灯光再现时,平台上多了个舞女。她穿着件蓝色纱裙,长长的水袖挥舞起来,裙裾在月色下层层旋转铺开,舞姿似仙,如梦如幻。
  “公子真坏!扔下咱们姐妹跑这里来了。”捉迷藏的游戏少了主角自然玩儿不下去了,扯了蒙眼汗巾的姑娘们笑着寻到了平台上。
  穆澜心中一动,指向湖中:“那位蓝衣舞娘是谁?”
  姑娘娇嗔道:“公子瞧不上奴等庸脂俗粉,原是瞧上茗烟姐姐了。今晚楼里来了贵客,亲自点了茗烟姐姐献舞,她恐怕没空来陪公子。”
  银票开路,还怕她不来?“告诉崔妈妈,爷今晚就要她侍候!”穆澜几张银票塞过去,打发走了这几位姑娘,总算得了片刻清静。
  穆澜望着不远处临湖处的宴席想,如果跳舞的茗烟不是蓝衣娘,那他就只能按自己的方式行事了。
  漪水阁临湖的木廊上摆着一桌丰盛的席面,来扬州巡查今年内廷供奉的薛公公坐在主位上欣赏着歌舞,满脸陶醉。

  这是趟美差,还是一趟肥差。
  薛公公只在扬州城住一晚,明天看过端午赛龙舟,就去苏州了。
  凝花楼闻名江南,名气早已传到了京城,他决定今晚宿在这里好好享受一番。
  林家的豪富有一半倚仗内廷供奉,江南的丝绸、茶叶、瓷器皆是通过内务府送进宫中,薛公公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林家命人将好的漪水阁重新布置了一番,安排得妥帖周到。林家大公子林一川在凝花楼设了晚宴后,就知趣地退下了。
  “朴大人,一路辛苦了,咱家敬你一杯。”薛公公并不敢怠慢这位一路护送自己的东厂大档头,语气中多有奉承。自己能拿到这趟差事,多亏平时对司礼监大太监、东厂督主谭诚孝敬有加。朴银鹰正是谭公公手下得力的十二飞鹰大档头之一。
  一路上薛公公都惴惴不安,自己不过是内务府的采办太监,所到之处,地方上的官员富绅无不恭敬礼遇,何来危险?为何谭公公定要遣了身为大档头的朴银鹰来?
  朴银鹰端起了茶水:“卑职职责所在,不敢饮酒。”
  他的职责是保护自己,薛公公想到这里,险些坐不住了:“谭公公令大人护送咱家,难道会有人对咱家不利?”
  你就是一个饵!诱珍珑现身的肉饵罢了。死太监居然对姑娘感兴趣!朴银鹰垂眸掩住眼里的鄙夷,淡淡地说道:“公公多虑了,卑职另有职司在身,东厂事务,不便透露。”
  原来他另有任务在身,薛公公暗暗松了口气。
  朴银鹰说着起身离了座:“公公尽兴,卑职先行告退。”
  有美当前,谁愿意身边坐着个连酒都不喝的大黑脸?朴银鹰刚离开,凝花楼的四名姑娘就娇笑着围住了薛公公,让他瞬间就把朴银鹰抛到了脑后。
  朴银鹰站在树中的阴影里,从这个角落能看清大半个莲湖与廊上的酒席,灯光将湖中歌舞映衬得美如仙境。朴银鹰想,珍珑会混在那些舞娘乐师中吗?
  他身边一名番子有些不解:“大人此时离开,万一刺客来了……”
  “我若不离开,珍珑哪来的机会?”朴银鹰淡淡地回道。
  他又想了一遍今晚的布置,凝花楼外松内紧,照他的安排并未对外拒客。林家担心薛公公的安全,调了三十名护卫前来,又增添了坊间的巡查,林家大公子甚至也宿在了凝花楼中。楼中人手多了,等于断了一条后路。就像行猎时故意放开的口,珍珑会寻着这个空当儿逃走。
  薛公公死不足惜,只要能诱出珍珑。
  水域四通八达,这片长满白莲青荷的湖应该是珍珑好的逃生地点。他已经将人手布置在莲湖各条水域,只要刺客进了湖,就如同网中的鱼,绝无脱身的可能。
  薛公公的行程只有两天,今晚宿在凝花楼,明天在扬州码头看龙舟竞舸,珍珑会选择今晚行刺还是明天出手呢?
  凝花楼一片祥和,月影渐渐升至中天,薛公公醉倒在姑娘们的怀里,被扶进了楼中歇息。湖面上的歌舞便停了,搭起的平台被拆除,两艘画舫载着凝花楼的乐师、舞娘驶回了岸边。朴银鹰亲自领着人盘查,令他失望的是,并没有可疑的人混在其中潜入凝花楼。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崔妈妈那蜜一样甜腻的笑声:“公子久等了。”
  这就来了?穆澜转过身,看到面前站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她还穿着跳舞时的蓝色舞衣,裙裾长长拖曳在身后。只是她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梳着尺余的高髻,露出纤细而长的脖子。
  她行了个福礼,略一屈膝又挺直了腰背。
  这个舞娘有点儿意思,穆澜感觉她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不像是青楼里的姑娘。
  “好好服侍公子。”崔妈妈生怕穆澜不满意,用手推了茗烟一把。她没有料到,踉跄着往前扑来,穆澜正好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四目相对,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委屈,穆澜瞬间心便软了。反正不是她,也会是别的姑娘,想要掏空他荷包里的银子,崔妈妈不会让他在凝花楼白住一宿的,他朝崔妈妈使了个眼色。
  见他留了人,崔妈妈喜滋滋地退了出去。水榭里只留下两人四目相对。茗烟身上的气息太过清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穆澜先笑了起来:“怎么,不愿意来侍候我?”
  茗烟伸手揭开了自己面纱,她讥讽地说道:“你愿意吗?”
  一条长长的伤疤划过她的右脸颊。伤口伤得太深,皮肉略凸了出来,像条粉红的肉虫子爬在她脸上。
  一个正常人来青楼绝不会找毁了容貌的姑娘,噎得穆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啊,他的眼神闪了闪,笑眯眯地捧起了她的脸:“我只知道蓝衣娘跳舞的身姿美如天仙!”
  她是吗?凝花楼没有姓蓝的姑娘,而她今晚恰巧穿了身蓝色的长裙。
  茗烟瞪着他,眼里的冰雪之意渐渐消融:“公子心善。”
  这反应,她究竟是不是啊?穆澜听着模棱两可的话,暗地里又把老头儿拎出来痛骂了一顿。
  系上面纱,茗烟款步走到香炉旁,挑了点香燃起,她转过脸轻声说道:“奴去沐浴,再来侍候公子。”
  就这样啊?给个准话行不行?穆澜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抱希望能找到蓝衣娘。
  老头儿的计划也有出现漏洞的时候?穆澜思忖着这种可能性的大小。林十八一如老头儿所说,心胸狭窄,赢得输不得,一激就落了套。老头儿的调查素来仔细周详,然而在凝花楼里却没有蓝衣娘,那么,只能靠自己见机行事了?
  穆澜双手撑在颈后,打定主意,他就不着急了。
  隔了半个时辰,沐浴后的茗烟款步从屏风后走来。她似乎特别喜欢蓝色,换的衣裳依然是蓝色的高腰长裙,披着件蓝色轻纱裁成的宽袍,映得胸口一片莹白。姣好的身材在衣饰下若隐若现,反倒让人忽略了她蒙着面纱的脸。
  穆澜情不自禁地赞了声:“姑娘真会打扮。”
  茗烟盈盈地在矮几前坐下,柔声说道:“奴的脸毁了,还好舞技尚可,能在凝花楼混碗饭吃。除了跳舞,奴还擅长点茶。公子不嫌弃茗烟貌丑,这盏茶就当是茗烟的谢意了。”
  不卑不亢的,依然骄傲,穆澜看得出来她流落青楼前应是位大家闺秀。茗烟与青楼格格不入的气质让穆澜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能得姑娘一盏茶,是在下的荣幸。”穆澜含笑坐下。
  香炉袅袅燃起的香气清淡悠远,似荷香又非荷香,面前的美人露出一双纤细的手,动作优雅如画。穆澜看着她煮水分茶,一时间竟有种此地不是青楼的感觉。
  沸水注入,冲起雪白的茶花,聚成一朵牡丹。花瓣层层分开,从含苞到吐放,栩栩如生。
  “姑娘这茶艺神了,定是受过名师指点。”穆澜大赞。
  茗烟垂了眼睫,轻声说道:“幼时去走亲戚,跟一个远房姑姑学的,茗烟不过学到她三成手艺而已。”
  穆澜盯着那朵牡丹出神,正想说什么,一张嘴竟然打了个哈欠,他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姑娘神技,在下失礼了。”
  盯着茶花散去,穆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好香!多谢姑娘!”
  茗烟微微一笑:“大概公子白天在赌场耗费了太多精神,夜深了,奴服侍公子歇息吧。”
  “哎,不用啦,我不会勉强你的。”穆澜大气地走到旁边的短榻上躺下,又打了个哈欠,“你睡床吧,多谢你陪我。”
  茗烟似没料到他会这样,一时间竟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穆澜已发出了浅浅的鼾声。
  “公子,你睡着了?”茗烟抱起被子轻轻搭在穆澜的身上,她怔怔地望着他,隔了片刻,这才舒了口气喃喃说道,“真睡着了。”
  她吹熄火烛,拿起穆澜没喝完的残茶浇熄了香炉,走到了床榻前躺下。
  两个时辰后,茗烟突然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躺着,听着穆澜的呼吸声依旧平稳绵长,这才起身。她动作迅速地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拿出套夜行衣换了,看了穆澜一眼,她毫不迟疑地去了水榭平台,顺着边沿滑进了水里。
  穆澜慢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