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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是不大讲究。小六3月出事,到9月,贺西南与张灯,已从素未谋面的情敌变成无话不谈的兄弟。

 

贺西南带着张灯来到金陵购物中心的顶层,隔窗往外俯看。

 

干燥的树叶在枝头摇晃,做好了枯萎与腐烂的准备。浅褐色的阳光透过这样的树叶投射下去,使得人们瞧上去有些衰老。水果店摆出了石榴和柿子。冰激凌的门面有点儿萧条。还可见到一所中学,刚刚开学的少年们三三两两,勾腰背着书包,参加葬礼似的走进寂静了一个夏天的校园。

 

贺西南有意把视线停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看了一大圈儿之后,才把目光慢吞吞拉近,拉到正对面的双胞胎灰色写字楼,左边那一幢,十二楼中的一间,小六供职过六年的地方,指给张灯看。

 

并看不到什么特别的。

 

经过惊痛、惋惜、追念等必然阶段之后,所有人都得出一致结论:小六再也回不来了。人们默认了她的死亡,像接纳其他的坏消息一样。类似的讯息,从白天到夜晚,如雨丝、如尘埃,不间断地飘落在人们肩头和他们所栖身的屋顶上。

 

贺西南和张灯拒绝相信。他们是天黑之后、人群散尽的跑道上的后两位选手,不肯认输并竞相表现出离奇的乐观:小六还活着呢,他们要继续找下去、等下去。

 

像前面的若干次会面一样,他们别无闲话,又谈论起小六出事前后的一些微小环节,有陈旧的,也有新发现的,他们对其进行组合与推理,不知疲倦,不断争论,情绪旺盛得就像小六才刚刚离开,被窝里还保有她的体温与压痕。讨论中,他们不断重复这样的口头禅,如同誓言:“等她回来之后,我们一定要……” 

 

由于他们二人均与小六有着极其密切的私人关系,故而这说词虽然动人但也有几分像是表演的态度,更像是一种策略性的遮掩,这样一来,他们就可逾越俗世意义上的道德羞耻感,扭转为一个目标大体一致的同盟体。

 

或也不必为他们如此这般的守望而感动,对丈夫贺西南也好,对出轨对象张灯也好,小六也许只是阶段性的关联词,是一根必将断落的麻绳,他们早晚会丢下她,也丢下对方的。

 

更纯粹的坚信者,大概只有小六的母亲。可一个母亲的想法又哪能作数呢。

 

不管怎么样吧,在小六离去半年之后,后还有三个人在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像一个既张不开又合不拢的凹形拥抱,披染着混浊的天色。

 

粗粗看上去,也算有点儿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