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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阿迪布的教义已经成为学者、迷信者和信奉邪教者的辩论场。他倡导一种平衡的生活方式,这是一种生活哲学,人类能以此应对在这不断变化的宇宙中产生的各种问题。他说人类仍在进化的过程中,这是个永不停息的过程。他说进化本身也遵循着多变的原则,只有永恒的时间才能知悉。邪教的推理怎么能与如此精辟的理论相比?

——摘自门泰特邓肯·艾达荷语录

 

  山洞地面的岩石上铺了条深红色的地毯,一个光点出现在地毯上。它散发着微光,却没有明显的光源,就那么显现在那块由香料纤维织就的红色织物表面上。这个探头探脑的光斑直径大约两厘米,变化起来毫无规律——一会儿拖得很长,一会儿又变成椭圆形。当光点接触到一张床的深绿色侧面时,它一下子向上跃起,蜿蜒着在床上爬行。

  一个长着红褐色头发的孩子躺在绿色的被子下面,他的脸像婴儿一样胖嘟嘟的,嘴很大,没有弗雷曼人那种传统式的瘦骨嶙峋、头发稀疏的特点,但也不像其他世界的人那样充满水分。光点经过孩子紧闭的眼睑时,孩子动了动身子,光点随即消失。

  现在,岩洞里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在呼吸声的背后,隐约传来水从装在岩洞上方高处的风力蒸馏器中滴入盆里那令人安心的声音:嗒、嗒、嗒……

  光斑再次出现在石室里——比刚才稍稍大了一些,强度也大了几个流明[1]。这次似乎连光源也一起现身了:一个躲在斗篷内的人站在石室边缘处的拱形门廊内,光源就在那儿。光点再次在石室内四处移动,摸索着、测试着,仿佛带着某种威胁、某种焦躁。它避开了熟睡的孩子,在洞顶角落里那个换气口格栅上停顿了一小会儿,随后开始探究起绿色和金色相间的墙帷上的一个凸起。石壁上覆盖着墙帷,看上去稍显柔和。

  现在,光斑消失了。躲在斗篷内的人动了起来,织物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行动,于是他停在拱形门廊一边的哨位上。任何一个了解泰布穴地日常事务的人都会立刻认出他就是斯第尔格,泰布穴地的耐布,那对将继承父亲保罗·穆阿迪布衣钵的双胞胎孤儿的护卫。斯第尔格经常在夜间巡视双胞胎的住处,他总是先到甘尼玛休息的地方看看,然后再到这里——也就是隔壁——确认雷托也没出事后,结束他的巡视。

  我是一个老傻瓜,斯第尔格想。

  他用手指触摸着投射出光斑的侦测仪冰冷的表面,随后把它挂回到腰带上拴着的铁环上。侦测仪是必需的,但斯第尔格仍旧觉得它很麻烦。这东西是属于皇室的精密仪器,能探测出任何大型活生物体的存在。刚才的影像显示出,皇家石室中只有那对熟睡的孩子。

  斯第尔格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就像那个光斑一样跳动不已。他无法使躁动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某种巨大的力量控制了他。这股力量推动着他,让他走到这一刻。此刻,他感到威胁正在加剧。这里躺着的是吸引宇宙中所有野心家的磁石,是世间的财富,永远的权力,以及有力量的神奇法宝:穆阿迪布的传人。这对双胞胎——雷托和他的妹妹甘尼玛——的身体里汇聚了可怕的力量。尽管穆阿迪布已经死了,但只要他们活着,他就仍然活在他们的身体里。

  他们不仅仅是九岁大的孩子,他们是自然的力量,是人们尊崇和畏惧的对象。他们是保罗·厄崔迪的孩子,正是他后来成为了穆阿迪布,所有弗雷曼人的救世主。穆阿迪布点燃了人性的热情;弗雷曼人从这个行星出发,通过圣战,将他们的激情远播到宇宙各处,建立了神权政府,其无处不在的权威在每颗星球上都留下了印记。

  然而穆阿迪布的孩子也是血肉之躯,斯第尔格想,我拿刀轻轻捅他们两下,就能使他们的心脏停止跳动,他们的水将会被部落回收。

  这个想法让他的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

  杀死穆阿迪布的孩子们!

  但是,多年来的经历使他能够明智地审视自身。斯第尔格知道产生如此可怕的想法的源头是什么。这个想法来自受到谴责的左手,而不是受到祝福的右手。对他来说,生命的表象和存在已毫无神秘感可言。曾经,他以自己是一名弗雷曼人而自豪,把沙漠当作朋友,并在内心深处把他的行星命名为沙丘,而不是帝国所有星图上所标注的厄拉科斯。

  他想,当传说中的弗雷曼人的先知和救世主还只是一个梦想时,一切是多么简单啊。找到我们的救世主之后,对先知的渴望弥漫到整个宇宙,每个被征服的民族都在渴望着自己的救世主。

  斯第尔格向黑黢黢的石室卧房深处望去。

  如果我的刀能够解放那些被征服的民族,他们是否会把我当成他们的救世主?

  雷托在他的小床上不安地翻来覆去。

  斯第尔格叹了口气。他从未见过那位厄崔迪家族的祖父,雷托就是从他那儿继承了这个名字。但是很多人都说穆阿迪布的精神力量来源于那位祖父。这种可怕的精神力量会在这一代消失吗?斯第尔格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泰布穴地是我的。我统治着这里。我是弗雷曼的耐布。如果不是我,穆阿迪布也将不复存在。现在,这对双胞胎……通过他们的妈妈和我的亲人契尼,我的血液也流淌在他们的血管里。在那里,我与穆阿迪布、契尼以及所有其他的人结合在了一起。我们对我们的宇宙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