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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巴斯库尔的局势到了5月中旬渐渐变得糟糕。直到5月20日,空军飞机才从白沙瓦来到巴斯库尔安排白人住户的疏散工作。这里大概有80个人需要疏散,大多数人都已经乘坐军用运输机平安地离开了山地。几架不同机型的非正规飞机也加入到这次护送的工作中,当中包含一架印度禅达坡邦主暂时借给空军使用的小型客机。大概在上午10点的时候,4名乘客坐在这架飞机上,他们分别是:远东传教团的罗伯特?布林克罗小姐,来自美国的亨利?巴纳德,领事赫夫?康维以及副领事查尔斯?马林森上尉。
  此后,印度和英国的报纸一度刊登过他们的名字。
  那时候的康维37岁,已经在巴斯库尔工作了两年,从他的经历上看,他的工作发展就如误下赌注的赛马,因而人生也自此暂告一段落。
  原本他在几周后,或是回到英国休息几个月以后就会被派遣到其他地方,比如东京、德黑兰、马尼拉或马斯喀特。凡是从事这份工作的人,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如今他已经做了十几年领事馆的工作了,这十几年的经验足以让他思考自己的能力和预测未来的机遇。他明白那些美差不属于他,但是这也使他感到很安心,这不是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说法来表达自己不热衷于肥美的差事。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从事一些不严肃并且有趣的工作,这样的工作没有高额薪水,也不是人们公认的肥差,所以别人会认为这是因为他办事不周全。事实上,他感觉自己的工作做得不错,因为他度过了快乐而精彩的十几年。
  他身材魁梧,有着古铜色的肌肤、灰蓝的眼睛和棕色的短发。他不笑时会让人觉得他很忧郁但又不得不对他心生敬畏,但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他笑的时候显得孩子气十足,在高度紧张的工作或醉酒之后,他左眼周围会发生轻微的抽搐。准备撤离前,他不分日夜地在收拾和销毁文件,因此他登上飞机时,脸上的抽搐显而易见。他疲惫至极,但是他感到很高兴,因为他被分配到前去乘坐印度邦主的豪华客机,而并非拥挤的军用运输机。飞机正在高空中飞行,康维尽可能地舒展身体。他一直都能很好地适应恶劣的环境,所以他极少通过惬意的生活来弥补自己。他又恢复到精神抖擞的状态,想着虽然去撒马尔罕的过程很艰辛,但是后来自伦敦飞往巴黎的旅途中,他可以在飞机上舒服且安静地休息。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马林森认为飞机飞行的路径并非直线,接着他马上到前排坐着。这个小伙子现在20岁左右,脸颊是粉棕色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机智,虽然公立学校存在的弊端使他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但是他依然有很多优点。他主要是因为没通过考试才被派往巴斯库尔。他在巴斯库尔的六个月里都是和康维一起度过的,康维如今挺喜欢他,但是不愿意浪费精力和他聊天,于是慵懒地张开眼睛说:“飞行员清楚应该飞哪一条线路。”
  半小时过去了,遭受疲惫和飞机马达发出的噪音侵袭的康维昏昏沉沉,正当他快要睡着时,马林森的声音吵醒了他:“我想说,康维,我认为驾驶飞机的不是费纳!”
  “噢,驾驶飞机的不是他?”
  “刚刚那个人回过头来,我可以发誓那不是费纳。”
  “很难说,毕竟有一块玻璃板隔着。”
  “无论我在哪里都可以认清费纳的脸。”
  “噢,那也许是别人,这不奇怪。”
  “但是费纳之前笃定地对我说驾驶的人是他啊。”
  “那肯定是他们的计划有所变化,他也许去驾驶另一架飞机了。”
  “好吧,那这个人是谁?”
  “小伙子,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呢?你不会认为我可以把所有空军上尉的面容都记下来吧?”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我都记得,但是我不认识这个人。”
  “他肯定是你不认识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康维笑了,接着说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抵达白沙瓦了,到时候你可以去和他互相认识一下,问一问他就知道了。”
  “照这样的飞行速度,恐怕我们无法到达白沙瓦,飞机既没有按照正常的航线飞行,又飞得太高,我们现在连飞到哪里都不知道。”
  康维没有那么多顾虑,坐飞机旅行这件事他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他喜欢用顺其自然的态度来对待一切。况且他到达白沙瓦后也没有什么急着要去处理的事情,也没有想要约见的人,因此,无论是飞4小时还是6小时,他都不在乎。依旧单身的他就算到了白沙瓦,也没有人会盛情款待他。虽然他有一些朋友,其中几个或许会邀请他去夜总会饮酒聊天,这样的期待让他心里感到很舒服,但算不上渴望。
  每当想起以往那让人欣喜但又不足以使他感到满足的10年光阴时,他不再发出一声念旧的叹息。世间的一切瞬息万变,短时间的安逸之后,动荡不安就会接踵而来,这不仅极好地总结了他的过去,还恰当地概括了世界的局势。他想到自己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比如巴斯库尔、北平、澳门等。牛津是远的,他曾经在战争过后回去任教几年,负责讲解东方历史;在明亮的图书馆中翻阅那些放置已久、布满灰尘的资料;在校园里推着自行车散步,这些生活很诱人,但是他不会因此振奋不已。他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他觉得自己还是和过去一样心绪平静。
  习惯性的倾斜感提示他,飞机即将降落。原本他打算调侃马林森坐立不安的样子,哪知那个小伙子忽然起身,头“嘭”的一声撞上舱顶,声响吵醒了睡在过道另一边的美国人巴纳德。“天哪!”他惊讶地喊起来,“快看看下面。”
  康维也凑上前去观看,眼前所见到的景象和他想象中的景象大相径庭。没有排列整齐如几何图形一般的军营,也没有巨大的长方形机库,视野中只有浓浓的云雾和红褐色的茫茫荒野。尽管飞机急速降落,但它的飞行高度依然超出了正常高度。沿着他的视线看,连绵起伏的山脉隐约可见,这些山脉和弥漫着云雾的山谷相距一英里左右,虽然康维从来没有在这样的高度观赏过风景,但他确定这些都是标志性的边疆风景,深刻而诡异地印在了人们的脑海里。这使他意识到,白沙瓦必然不在此处。他喃喃自语:“我看不出这是哪里。”他怕惊扰到其他人,便凑到马林森耳边小声地说:“看来你说得对,这个飞行员迷失了方向。”
  伴随着飞机超常的降落速度,空气变得闷热无比,下方炙热的土地如火炉突然打开了炉门一般,蜿蜒起伏的山脉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飞机从山峰旁呼啸而过,顺着一道绵延曲折的山谷飞行,岩石覆盖着谷底枯竭的河道,乍一看就像散落一地的栗子壳;飞机在气流中强烈颠簸,如同海中的小船遇上滔天巨浪,使人无法忍受。四名乘客必须抓紧座位才能保持稳定。
  “看来他就要着陆了!”美国人歇斯底里大喊道。
  “他不会的!”马林森反驳,“如果他尝试着陆,那他一定是疯了,他想让飞机发生碰撞,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