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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欲之人难堪大用
昭和20年代至30年代 的企业经营者与当今时代的企业经营者之间，本质的区别是什么？本质的区别是欲望的实质不同。比起当今时代的企业经营者，老一辈企业经营者活得更加“随心所欲”。五欲与贪欲截然不同身有五欲 不是坏事。食欲、性欲、财欲、名欲、征服欲（一般说法为睡欲）此五欲，拜上天所赐，世人与生俱来皆携五欲，只不过因人而异，有人欲望强、有人欲望弱罢了。经常听人们议论道：“像日本大王制纸公司 （私用公款）的富二代，这样贪得无厌的人越来越多，真是岂有此理！”其实，这与我所说的欲望的实质是截然不同的。损人利己、致人于危难之中，不择手段满足自我欲望，此乃贪欲，应坚决杜绝。而五欲与贪欲，虽一字之差，但其实质却大相径庭。人一旦失去食欲，便会死亡；人一旦失去性欲，子孙后代便不再人丁兴旺；人之所以追求高薪，是因为有财欲；人之所以想成为总理、想成为博士，是因为有名欲。一旦这些欲望都消失了，人类也就要灭亡了。五欲拜上天所赐，是用于守护人类种族、使人不断成长的宝贵之物。五欲既不是父母双亲给我们的，也不是通过自我努力而获得的。否定五欲之人，实则是不敬畏上天的。不过，近年来贪欲强烈的人随处可见，而五欲不强者也层出不穷。这就好比登山时，刚过了半山腰，便自言自语道“差不多登到这里就足够了”，像这样的企业经营者屡见不鲜。“完全还有机会把这笔生意做得更大，前景一片光明”，即使听到这样的鼓励，自己却说“太累了，现在这样已经挺好了”，于是便止步不前，这类人其实愚不可及。不要“清贫”，而要“清富”其实，持有上述倾向的人并不仅仅局限于企业经营者。更让我感到惭愧的是，即使在堀场制作所，这种“寡欲”的员工也变得越来越多。堀场制作所想了很多办法，例如，让员工趁着年轻到海外去拼搏锻炼，或是使员工变得更加大胆、拥有冒险精神等，虽然用心良苦，无奈收效甚微。此前有一次，在每个月企业为员工开生日派对的时候，我问新员工“你有什么想要的”，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如果工作一年后，能够享受一次带薪休假，完全放松身心地去旅行一次的话，就堪称完美了”，难道你是即将临退休的大叔吗？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竟然有新员工跑到人事部去询问：“如果工作到退休的话，能拿多少退休金？”难道就不能不指望退休金，而是靠自食其力使生活过得充实而有意义吗？“寡欲”之人没有上进心，也无法对社会做出贡献，即没有能力。所以，如果有人说“这已经达到我能力的极限了”，我会对他说“你可以入土为安了”。我不仅对员工这样说，对公司以外的人，我仍然会这样说。对于那些丝毫没有拼搏向上的精气神儿、在工作上碍手碍脚的人，我会不留情面地说：“难道你是二氧化碳制造器吗？每天只会呼出二氧化碳。”就算是开玩笑，这样说话也很伤人，但确实没有办法。的确，从前“追赶美国”“赶超美国”那些意图明确的口号，增强了日本人的工作欲望。当初的那些目标已大体实现，而当今社会上有些人认为，“太累了，没有必要那么拼，要是落得个一败涂地，反倒遭人笑话”，这种心理想法，我倒不是不理解。但是，想要充分发挥人的能力，五欲是不可或缺的。特别是负责拓展公司业务的社长，如果以清贫自居，那真是要不得。“清”当然是美好的，但我们想要的并不是“贫”，而是“富”，所以应该称之为“清富”。请大家仔细想一想，如果社长是一副贫困潦倒的模样，你还会发自内心地想在这家公司干一番事业吗？相反，如果社长干劲十足，那么相信这样的公司是有能力生产出优质产品的。努力生产出优质产品或提供优质服务，使企业不断赢利，提高员工的福利待遇，这样的企业才能真正承担起社会责任。毫无意义地追求清贫，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这样的企业经营者其实是犯下了罪过。如果一味地追求清贫，企业经营者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实际上，值得追求的是“清富”。丢掉悲观论“目前的状态还不错，不需要改善”，在企业经营中，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稍微一松懈，企业就会垮掉。如果汽车熄灭了发动机，无非是停在路边，可企业犹如飞机，一旦发动机熄火，将会受到重力牵引而坠毁。像直升机那样，保持空中悬停、维持现状是危险的。而打破现状的力量根源，正是人的欲望。按照此想法，当我对别人说“请勿抑制欲望”时，如今的企业经营者中，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其中不乏有识之士，主张悲观论，认为“日本未来的发展方向是紧缩均衡 ，所以人们只能抑制欲望，仔细地过日子”。这一观点是错误的。希望持有此观点的人们，不要只看宏观数字、不去洞察人的潜力，而整天都把悲观论挂在嘴边。大体上，在日本知名度越高的评论家和学者，越愿意倡导悲观论，形成了一种主张悲观论者显得有智慧、有文化的不良之风。在一个充斥着悲观论的国家，国民难免会“逃之夭夭”。不管谁说什么，我都坚持倡导乐观论。堀场制作所的企业哲学是“新奇有趣”，坦诚地直面五欲，每日都思考怎样才能“乐业”。这样的企业越来越多的话，日本一定会更加充满活力。
企业的核心是企业哲学“新奇有趣”这一企业哲学起源自1971年，那时正值堀场制作所在大阪证券交易所上市。大阪证券交易所的董事长问我：“对了，你们企业的经营理念是什么呀？”当时我对经营理念之类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毕竟这些东西往往与企业的实际情况相去甚远，只是洋洋洒洒地被写下来的一些华丽辞藻罢了。一些企业根本不重视顾客，却把“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写进经营理念中，真可谓自欺欺人。把“心境”融入经营理念中创业以来，我从未曾想过有关设计经营理念的事，于是便挺起胸膛说“我们企业没有所谓的经营理念”，没想到大阪证券交易所的董事长却是个颇有说服力的人。“你的企业是做哪方面业务的，通过一些手段查询之后，便一目了然。可是，股东更想了解你们以何种哲学理念来经营企业。企业的内涵是无法通过外表看出来的。经营理念恰恰浓缩了企业的内涵，告诉别人‘我们是以这样的心境来经营企业的’。所以，我建议还是考虑一下企业经营理念为妙。”原来如此！此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恍然大悟，回去的途中顺便去了书店，购买了关于经营理念、企业文化等方面的图书。迄今为止，我对经营理念始终不屑一顾，方才领悟其价值，仔细琢磨，不仅觉得其耐人寻味，既有哲学方面的东西，也有从《论语》中借鉴而来的名人名句。在企业各部门开展经营理念口号征集活动后，踊跃出了很多精彩的口号，例如“堀场，挑战技术的极限”等等。我从中挑选出了满意的五个口号，并对想出这些口号的员工给予奖励，还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我问道：“大家是怎么想出来这些口号的？”五人竟然均回答说：“是从经营理念、企业文化相关图书中摘录的，并适当做了修改。”原来大家还挺善于“因地制宜”的。
企业高管全员反对看来，这方面还是需要自己亲自思考。于是，回顾自己平生以来做出出色业绩的时候，无一不是体会到了工作中的妙趣，沉浸其中，乐此不疲。如果全体员工都用这种精气神儿来努力工作，那么企业的发展必定会蒸蒸日上。没错！就用“新奇有趣”作为我们的企业哲学吧。没想到，在高层会议上，没有一个人赞同我的想法。平时，如果我提议“这么做试试吧”，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好的，社长，我们努力试一试”。这一次，我设想着大家的回答会同往常一样，可意想不到的是，现场竟然鸦雀无声。 “这是怎么了”，我边说边观察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可大家却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我问了一下坐在我身边的下任社长候选人：“你怎么想，说来听听”，只见他面露难色，硬生生地从口中挤出了一句：“社长，您说的这个口号有点太……”“‘新奇有趣’这句话，从工作的心理感受上，我们是赞同的，不过把它作为经营理念的话，的确让人感到莫名其妙。还是引用《论语》某一篇章中的语句，用一些意义明确的词语比较好，这样显得精神高尚且意味深长……”其他的高管也接连响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反对的呼声越来越高。放在平时，大家都只是随声附和地表示同意我的观点，而今天却针锋相对，大家这是怎么了（笑）。负责产品运营方面的高管自言自语道：“一家生产精密仪器的企业，竟然倡导什么新奇有趣，这产品还能卖得出去吗？”其实我也不是不理解他们的想法，用“诚心诚意”“顾客就是上帝”等标语也是可以的，但我在想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我尽力说服大家，用一个和迄今为止截然不同的新想法来设计经营理念，这样才有堀场制作所的特色。即使这样，双方还是站在平行线上，始终没有达成共识。因为经营理念一旦确定下来，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所以高管也一直坚持自己的立场。择日再谈仍是没有结果，就这样，在1978年迎来了堀场制作所成立25周年，早已选出的下任社长也该如期上任了。高管们打算精心准备一场庆祝仪式，于是问我“怎么样庆祝才好呢”，我抓住这后一次机会拜托他们，“不用特意庆祝了，只希望能把‘新奇有趣’作为我们企业的经营理念”。“您还真是够难缠的，就随您一次吧”，就这样，经营理念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从开始提出这一理念到终决定采纳，历经了整整七年时间。让时代与经营理念相吻合制订经营理念的事情传开之后，不出所料，有些喜欢吹毛求疵的客户对我们说：“贵公司十分新奇有趣吗？我公司资金紧张，给我们一个低价位吧。”营销负责人一脸不屑的表情，好像在说“看吧，就是这个效果”。也有人说“真是个有趣的经营理念”，但他们内心是如何想的，也就不得而知了。让我感觉到这个经营理念逐渐被社会理解，还是近的事。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社会在不断变化。工作本来并不是一件让人疲惫的事情。将来总有一天脑力劳动会代替体力劳动，我之前也在公开场合表达过这样的观点。东京大学伊藤元重教授（研究生院经济学研究科教授）也曾经在日经新闻中做过如下的精彩表述。工作这一词语本来可分为三种含义，即“劳动（labor）”“工作（work）”“玩（play）”。人们原本是运用身体进行劳动，在经济化发展之后，变成了运用知识和技能进行工作。在今后，日本人的工作必须要转变成艺术性的、创造性的“玩”。我翘首以待的、新奇有趣的乐业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