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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1825年十二月党人起义后,俄罗斯诗人丘特切夫写道:

不羁的命运之手,

此时带您至此,

让您领略这狂欢一刻!

让您见证人类的魄力!

您如置身天堂,

从上帝的圣杯中,

啜饮长生之美酒。

1991年8月19日,星期一的早晨,我突然明白了诗人想表达的感受。

过去三年,我一直做BBC驻莫斯科的通讯记者,我感受到不寻常的事就要发生。但是当消息传来时,我却一时心跳停止。那天广播和电视播放了这样的新闻:以副总统亚纳耶夫为首的十几位苏共党政领导组成的“国家紧急委员会”,发起对戈尔巴乔夫“反党亡苏阴谋”的反击。广播员说:“苏联重整旗鼓,大展雄风的时刻到了,由于戈尔巴乔夫身体状况不佳,‘国家紧急委员会’将接管他的职务。”

强硬派发起的政变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我记得我冲到街上,看到一队队坦克沿着宽阔的大道向克里姆林宫进发。戈尔巴乔夫被软禁,政变领导人现在就要接管国家事务。这样的场景真令人忐忑不安。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局势发生了变化。俄国的普通民众挡在路当中,不让坦克车过去。因为坚决地捍卫民主,一些人被枪杀,一些人被碾成齑粉。戈尔巴乔夫被软禁,俄罗斯总统叶利钦从后面爬上坦克车,用实际行动抗议可耻的政变。两天两夜,叶利钦坚守“白宫”,静待政变者的袭击。8月发生的这一戏剧性事件解决了苏联改革派和强硬派的矛盾。在公众一致谴责的舆论压力下,强硬派屈服了。政变失败,其领导人被抓,苏联解体。

如果想梳理清俄罗斯过去20年的历史演变,我们就必须对俄罗斯千年的历史有个正确的认识。有人认为俄罗斯是欧洲的原始状态。这种观点颠倒了主次。俄罗斯向往西方的民主、法制,但同时俄罗斯民族骨子里有种对无上权力的崇拜,有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俄罗斯的历史总逃不开专制铁腕统治。虽然这样给俄罗斯的历史下结论也许有些武断,但是我不得不说,这样的结论在俄罗斯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地被验证。从早的统治者留里克和奥列格,到伊凡雷帝和彼得大帝,他们一次次地宣称:俄国地域辽阔,权力下放根本不适合。只有实行中央集权的专制制度才能将俄国人紧紧凝聚在一起,才能维持各民族间的基本秩序。这一论调,从十八九世纪的沙皇到21世纪的普京,都曾说过。

丘吉尔曾经无奈地评说俄国变幻莫测的形势,就像“包裹在重重迷雾中的一个谜”。这也是不想费脑筋理解这个复杂大国的西方人普遍的看法。但是一旦我们抓住俄罗斯历史的规律,我们就能理解它风云变幻的行为。它是东西方思想不断冲突的产物,这种碰撞困扰了几个世纪的艺术家、作家、政治家以及思想家。

亚历山大·勃洛克曾经痛苦地思考“我们是西塞亚人,还是亚洲人”这个问题。他谈到俄罗斯努力地维护西方的文化价值观,但是西方人却觉得俄罗斯人骨子里的野蛮本性,和西方人不符。

是的,我们是西塞亚人!

我们也是亚洲人,

有着斜睨的眼神,

透出贪婪的目光!

……我们也是顺从的仆人,

在中西方斡旋,

在蒙古和欧洲间纠结!

时而欢腾如野马驰骋,

时而忧郁似酒入愁肠,

俄罗斯就是凝望世界的斯芬克斯,

爱恨交织,难分难解。

巴黎的林荫大道,

威尼斯的小桥流水,

柠檬园的果香,

科隆若隐若现的纪念碑。

透过蛮荒的灌木丛,

想着镜中的东方面孔,

默默在西方的宴会上,

退居一隅,半晌无言。

从许多俄罗斯人脸上,我们可以看到东西方交融的痕迹,如列宁典型的东方细眼睛。到底俄罗斯属于西方世界,还是东方的成分更多?到底是拥抱西方式的自由民主,还是实行蒙古金帐汗国的专制统治?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人们普遍感到:俄罗斯位于欧洲却不属于欧洲。

写作这部书的主要目的就是将我1991年目睹的事件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下分析探讨,着重指出俄罗斯历史上的一个个转折点,那些“不羁的命运”将它在东西方世界推来推去的时刻。

我不想做什么价值判断,也不想老套地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样的选择更合适。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在历史的转折点上,俄罗斯做了这样的选择?是什么原因让它做了这样的选择?有没有一瞬间它可能就走上了另一条路?暂且抛去当代权威的论断,俄罗斯可不可能融入西方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