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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阿雅(影像青少版)/典藏书系》:
良好的照顾和充足的营养让它迅速地成长起来,那一段时间,外祖母总会发现厨房里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块奶干或是丢了一块羊肉。我惊讶地发现,它的毛色呈现出一种隔夜牛奶上浮出的奶脂般纯净的乳白,体形比标准的德国牧羊犬要略显粗壮一些。即使那时我还很小,也清楚自己拥有了一头品种非常不错的牧羊犬,重要的是在以黑色和棕红色居多的牧羊犬中,它显得非常特殊。
它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那时我也确实没有想过它应该拥有一个名字,偶尔我会叫它查干(蒙古语:白色)。但这个名字我很少叫,我要找它的时候,只要一个口哨就足够了,它立刻就会像风一样冲到我的面前。
它的领悟能力非常强,很快地就可以根据我的手势做出坐、卧和原地弹跳等动作,而且可以在我的大声号令之下轻松越过1.5米高的土墙。黄昏,我经常在院门前让它表演这些其实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的动作,总能吸引很多的孩子,有时也有大人。也有一些不服气的孩子会带着自己的牧羊犬试着做一些动作,但它们无法与它相比。毕竟,它们长久以来只是作为牧羊犬而存在,在它们尚可以接受条件反射的年龄时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那是我和它风光的日子。
它每天陪我一起去草原游逛,或是拉着一辆小铁车跟在我的后面“招摇过市”。我喜欢看它跃上土墙之后挺立在上面,久久地向远方凝视的侧影。在每天被应接不暇的新鲜事物填塞得略显拥挤的儿童小小的心灵里,那一刻竟然会萌生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为了抛开这种情绪,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呼唤它,它醒过神来就从土墙上飞身而下,向我扑过来,高高跃起,试图叼住我手中的一根木棍。
查千只产过一窝小狗,而且只有一只存活。我又开始饲养查干的儿子,一头几乎与它一模一样的牧羊犬,我清楚地记得它应该是它的母亲与一头杂种狗的产物,但它完美地遗传了母亲的一切。看来,这种牧羊犬的遗传具有非常好的稳定性。
这头狗是雄性,与它的母亲一样,是乳白色的,不过比它的母亲更加强壮。我可以确信,当时,整个小镇以及小镇附近方圆几十公里的草原牧场上,如它一样品种的牧羊犬仅此一头。
在那段时问里,在与小镇中一个男孩的争斗中,我总是无法获胜,而自从有了这头狗,我次战胜了那个男孩。于是,以那个男孩的名字为这头小狗命名:阿尔斯楞(蒙古语:雄狮)。
它是一头有着强烈领地意识的牧羊犬。在它成年之后,每天黄昏时,在院门口迎候那些不小心侵入它领地的其他牧羊犬成为我晚饭后的消遣活动,非常壮观。我想,自己体内那种热衷于狩猾的本性开始爆发,那时,我对训练查千做那些军犬的服从练习已经没有太多的兴趣了,那时查干总是静静地蹲坐在一边看着我和阿尔斯楞的类似狩猎的游戏。
任何一头狗出现在院门前时,阿尔斯楞都会像箭一样冲上去,于是,一场可怕的厮杀就此开始。当然,我在一边张牙舞爪的助威和投向陌生狗的土块显然具有唆使怂恿的成分。它几乎与附近所有的牧羊犬打斗过,甚至包括一头非常高大的蒙古细犬(此犬种高大凶猛,在内蒙古和东北地区一般用于捕猎狼等大型野兽,一些人也用它来抓狗,对同类极其凶残,现在数量极少)。尽管无数次受伤,但它从来也没有失败过,那些牧羊犬在它猛烈的攻势下会迅速地落荒而逃,而那些体重上占优势的牧羊犬在与它进行了长时间势均力敌的厮杀之后,会被它一次比一次凶猛的冲击所震撼。即使受伤,它也从不退缩,直到强大的对手不知所措地离开。但攻击性极强的它几乎从未伤害过人。后来想想,它能够保持不败的战绩,也是因为它站在家门口,还有它的主人为它助势吧。
我经常带它们进入草原,当我在草原里玩得忘乎所以,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些微的茫然时,抬起头,视线里已经不见了它们的影子。我呼唤它们的名字,于是,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吼,阿尔斯楞冲开远处高高的草丛——那时的牧草曾经高过我的头颈,呼啸着向我扑来。我们在草原里长久地扑打,我们互相以把对方压在身下作为胜利的标志——这相当于摔跤比赛中的双肩着地,很多时候都是它占上风。查干总是跑得慢一些,而且,顶多是在一边吠叫助势,不会加入我们的游戏。
当我起身时,身上已经涂满了绿色的草浆。
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它们几乎与我形影不离。
它们不牧羊,而我,就是它们的羊。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到了上学的年龄,不得不离开草原的时候,我开始为自己饲养的那些小东西寻求出路,释放笼子里的鸟儿和各种小动物,将一些认为珍贵的东西埋藏起来,憧憬在多年以后再挖出来。
然后,我不得不面对我的狗。阿尔斯楞已经是一头成年的牧羊犬了,比它的母亲查干还要高大。它那强壮的骨架也可以轻松地支撑起我,让我可以像骑马一样骑在它的背上。
它们被我照顾得很好,因为我的坚持与努力,它们可以得到几乎跟我相同质量的食物,而且我每天都会用一把颜色鲜艳的塑料梳子为它们梳理被毛。所以,与草原上那些缺少食物、枯瘦干瘪、被毛多年不经梳理纠结成团的牧羊犬相比,它们拥有熊一样强悍的外观和帝王般的气质。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以前所未有的坚决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必须将它们带走。
在离开的那天,它们被大人装进麻袋,放在了马车上。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它们仅仅露出头,而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麻袋里那困惑的样子。
但是,在到达车站的时候,大人告诉我,狗是不能被带上火车的。也许,那本来就是一个早有预谋的骗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