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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人症

我端坐在写字桌前。

写字桌上的台灯被爸爸换上了八瓦的节能灯泡,他正想尽一切办法为家里省钱。当他专门问我要黄色还是白色灯光时,我当即选择了白色。我喜欢这种清冷的颜色,它可以让我在学习的时候保持冷静的头脑,也可以让我对周围的一切冷眼旁观;而黄色这种暖色调,似乎在有意模糊世界的界限,模糊人与人之间巨大的鸿沟,好像一切温暖如春,其实那只是黄色灯光营造的假象而已。

我盯着逐渐变明亮的节能灯,眨眼的间隙,白晕就在眼前跳动,我听见我的鼻子“哼”了一声。每当我清醒地思考时,鼻子就会禁不住地“哼”一声。我就是这样,不会掩饰,喜怒形于色。爸爸说,我心里的冷漠都是带相的,我的表情永远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甩了甩头,不想这些。

我把新发的书在桌上摞成一摞,再一本一本地拿下来。

“语文 六年级上册”。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书皮,用大拇指快速地滑过每一页,鼻子凑过来大口地吸着气,那扇出的风是真正的墨香——油墨的清香。我翻开书,把脸埋在书页的缝隙深处,那里散发出更浓烈的墨香。这气息就像粮食一样,让我感到腹中有一股充沛的满足感,让我刚才还辘辘作响的饥肠顿时平静下来。

我又把数学、英语,甚至《自然科学》和《音乐》课本都一本本地拿过来抚摸,翻看目录。每一处新鲜的知识点,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幸福,因为此时我确切地知道这些未知的东西会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陪伴我,让我了解,让我学习,给我带来无比的新鲜感。

这种憧憬和想象让我幸福。

真的,每学期发新书,我都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独自反复体会这些新书带给我的幸福感。

 

同学们都说我有病,其实我只把这种感觉告诉过我的同桌李琛,不过很快全班都知道了。

刘培哲用笔尖捅我的后背,我只觉得有把尖刀戳在了背上,我“腾”地站了起来,大叫一声:

“你干吗捅我的背!”我怕别人碰我了。

刘培哲看我反应如此之大,吓得铅笔都掉在地上了。

“你简直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刘培哲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外星人,“你什么时候能把对书的兴趣放一点儿在人的身上,你就正常了!——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你得的是‘恐人症’吧!”

刘培哲被刺激得连说了一大串。

他的话也把我惊到了。

我几乎没和他说过话,别看他坐在我后面。课间十分钟,我除了上厕所一般都坐在座位上学习。

“恐人症。”我心里打了个激灵。这三个字好像戳到了心窝的一把尖刀,让我感到锥心般的疼痛;又像是突然立在面前的一面镜子,让我看到自己古怪又可怕的面容。

旁观了这一切的李琛横斜了我一眼,考验似的问我:

“你知道咱们班上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眼神空洞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昨天下午,吴晓晨和丁力一起在溜冰场滑冰!”李琛面带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同时不由自主地向我靠近了一些。

我以为她在自言自语,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后撤,让她的脸离我的脸远一点儿。

“这个秘密被我们发现啦!”她的表情很欢快,可是我只觉得她太奇怪了。我又向后撤了撤,想离她更远一点儿。

“你——你——躲什么躲呀?”她把脸迅速地凑到我的脸前,“难道你——真是恐人症不成?”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对我说道,眼睫毛仿佛都扎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眼睛猛地睁大,瞳孔似乎也放大了,整个人都有点儿晕,不禁向后倒去。还好,突然,我在摔倒前下意识地扶住了桌子角。

李琛咬着牙,嘴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真是恐人症,学习狂魔,有病,真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