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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皓月清风年少时
有人说,生老病死的痛苦程度是递减的。出生之时,接踵而至的是一世的孤独和永不停歇的追逐,走到后,有人盆钵满载,有人求而不得,但都不过绚烂烟花一场。人之所求,各有不同,但求而不得,却是世间真相。所以这世上,有如此之多伤心欲绝之人。他们本可以做人生的闲云野鹤,本可以怡然自得,但却为心之所向,甘为笼中雀,池中鱼,而一世蹒跚。
987年,福建崇安,一声婴儿的啼哭从柳府传来。此时的柳府,还挂着彤红的灯笼,新年刚过不久,频添喜气。 “是位俊俏的小公子!”接生婆前来报喜。窗外,父亲守候已久,父亲说:“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闻其言也厉。小公子就叫柳三变吧,望他日后可为三变之君子。”一代词人柳永(后改之名)就这样开始行走于世。
曾几何时,我们在路口驻足回首。人之初的恬淡早已不在灯火阑珊处,而愁思离魂深入骨髓的柳永,也曾皓月清风。 柳小公子天生聪慧,异于旁人,两岁便可识字,五岁习文,且好研究史书典籍,但却不是一位小书呆子。10岁的他随叔回乡,便得到府里上上下下的喜爱,小公子视家中下人为朋友,也不允许奴婢轻贱自己。或许此时,柳永身上的平民思想已经启蒙,他出身官宦世家,却无官家傲气,敏感柔情,心慈善良,不厌了解下等阶层人们的生活,并不惜为他们发声。这是他生来的宿命吧。998年,11岁的柳永跟随母亲友人一起游玩中峰寺,此寺地势陡峭,群山拥抱,正对大殿的是崎岖的石径,一条湍急的小溪把寺庙与尘世隔成了两个世界,似乎屹立于云端,柳永眼见中峰寺之雄伟,瞻望着伏虎坛胜迹,情不自禁娓娓道来:
攀萝蹑石落崔嵬,千万峰中梵室开。僧向半空为世界,眼看平地起风雷。猿偷晓果升松去,竹逗清流入槛来。旬月经游殊不厌,欲归回首更迟回。
这位紧锁眉头的11岁少年,他笔直地立在寺栏边,背对正门,眼神坚定地看着远方,似乎飘离了这座山,但又将此山此景此寺的每一处都刻进眼睛,了然于心。他感叹武夷山凌云之境,又写道:
六六真游洞,三三物外天。九班麟稳破非烟。何处按云轩。昨夜麻姑陪宴。又话蓬莱清浅。几回山脚弄云涛。彷佛见金鳌。
童年的柳永,就如同早期的这两首诗,俊俏的脸庞,还没有经历尘世的侵染,如中峰寺,如武夷山,凌驾于云端,淡泊,爽朗。我们都曾有这样的时期,只是后来再也不满足这单调,染上不同的习气,泡进不同的染缸。这两首诗迅速在崇安县里传开,邻里亲戚纷纷前来瞻仰,恭贺柳家再出一名才俊,并断言柳公子不久必定高中状元,入朝为官,指日可待。柳家上下喜笑颜开,奴婢们更是直接唤他为状元郎。一日,府里奴婢正在整理贺礼,书籍名画居多,有一格外朴素的画卷引起了柳永的注意,纸张泛黄,做工粗糙,他走过去,打开画卷,只见画卷上无画,却独独只有一首诗,且无作者名字:
《眉峰碧》蹙破眉峰碧,纤手还重执。镇日相看未足时,忍便使、鸳鸯只。薄暮投村驿,风雨愁通夕。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
  一幅离别的画面就在柳永的面前, “镇日相看未足时”他们相聚不久便初次离别,所以特别缠绵悱恻。"镇日相看未足时,忍便使鸳鸯只",是作者在分别在即所感,也是别后心中所蓄。"薄暮投村驿,风雨愁通夕",旅人为赶路程,直至傍晚才投宿在荒村的驿店里,在这荒村的驿店里,风雨之声令人难以入寐,离愁困扰他一整个夜晚。"窗外芭蕉窗里人"主体的感受以为雨滴落在芭蕉叶上就好似点点滴滴的痛苦落在心中。柳永儿时的离别,是与父亲,与母亲,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如此的难熬,甚至会有一种无人束缚的窃喜,是怎样的离别让人愁,让人如此不舍?尽管此时的柳永还未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离别,却可以从这首诗里感受到写诗人的痛苦,这一笔一划都是再平常不过,怎么连在一起就可以久久萦绕在心头,仿佛自己就是诗里的人,站在窗里,而外面的雨,是自己流的泪。柳永拿来纸笔,想要把自己此时的感受写下来,可是写了又扔,始终认为自己写的和眉峰碧差的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