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兔子彼得遇见了
鹿莱特富特
海水不能斗量，
鹿也不可貌相。
河狸帕迪的池塘在格林森林的深处。一天，兔子彼得正从那里往回走，路上，看到了野鸭先生和野鸭太太。他们即将踏上飞往遥远南国的旅程，那可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旅程啊。启程之前，他们准备先到大河短暂休整一下。离别总是令人悲伤的，尤其是这次， 兔子彼得觉得嗓子眼儿中堵着什么东西，那是一种奇怪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兔子彼得咕哝着说：“如果我确定他们明年春天还会回来，我的心情就没这么糟糕了。都怪那些可怕的猎枪，我知道不得不小心提防它们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从前，农夫布朗的儿子用一杆枪猎捕过我，但他现在不会了。就算他猎捕我，我的遭遇和野鸭的一比也不算什么。如果睁大眼睛，张开耳朵，我就能辨别有没有猎人靠近，可以随时藏到洞里去。我从来不用为自己的三餐担忧。但对野鸭来说，情况要糟糕一千倍。他们在长途旅行期间必须吃东西，并且只能在有生长着适合他们的食物的地方进食。猎人们知道那些地方，他们提前藏在那里，等待野鸭到来；而野鸭却没法知道是不是有猎人在等着。那不算是捕猎，那是……”
“喂，怎么了？你在那儿一个人说什么呢，兔子彼得？”
兔子彼得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鹿莱特富特睁着一双温和而美丽的大眼睛，从一棵低矮的小铁杉树树顶往下瞅着他呢。
兔子彼得喊道：“太可怕了！比不公平还可怕。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鹿莱特富特回答道：“如果你这样说的话，那我认为事情肯定就是这样的。不过，你或许应该告诉我， 究竟是什么那么可怕。”
兔子彼得咧嘴一笑，然后开始给鹿莱特富特讲野鸭先生和野鸭太太在前往遥远的南国以及春天返回时一路上要面对的困难，而所有一切都拜那些讨厌的猎人所赐。鹿莱特富特倾听着，那双温和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野鸭一家的同情。
鹿莱特富特说：“我希望他们没事，但愿春天的时候他们可以回来。一年被猎人追捕一次已经够糟糕了，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但春天和秋天都要被追捕，那就更是说不出的苦了。人类真是奇怪的动物， 我一点儿也不理解他们。格林森林的小居民中没人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尽管我从未捕过猎，但我想，为了得到足够的食物去捕猎，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如果仅仅为了玩乐去捕猎——似乎这就是人类这么做的目的——那我就无法理解了。我感觉，问题的关键在于，人类从来没有被猎捕过，他们体会不到那种感受。有时我想，我哪天也去猎捕一个人，给他一个教训。你笑什么呢，兔子彼得？”
兔子彼得回答道：“笑你要猎捕人类的想法。我理解你的心情，莱特富特，可你胆子小，性格又温和， 你吓不到任何人的。虽然你个头儿比我大，我却不怕你。”
鹿莱特富特敏捷地一跃而起，跳到兔子彼得面前。他跺着美丽的蹄子，低下漂亮的脑袋，锋利的鹿角直指兔子彼得，脖子后面的毛立了起来，作势要用角刺兔子彼得。那双彼得一直认为非常温和的眼睛，此时似乎要喷出火来。“啊！”兔子彼得惊慌失措地喊道。在他那愚蠢的小脑袋意识到鹿莱特富特只是假装要刺他之前，他已经跳到了一边。
鹿莱特富特咯咯地笑着，问道：“你不是说我吓到任何人吗？”
兔子彼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你看上去也能这么凶狠。你把你的角像刚才那样刺向别人的时候，它们看起来确实很危险。哎呀——哎呀—— 我的天哪！它们上面挂着的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旧皮毛碎片——你撕扯过谁的皮毛吗，莱特富特？”这个时候，兔子彼得好奇不已地问，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
兔子彼得迷惑不解地盯着鹿莱特富特，又一次问道：“你经常撕扯某个动物的皮毛吗？”他一直相信鹿莱特富特与自己一样温和、胆小，不会伤害别人。鹿莱特富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彼得还能怎么想呢？
鹿莱特富特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我从来没有撕扯过别人的皮毛。”
兔子彼得问：“那你鹿角上的像破布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鹿莱特富特咯咯地笑了起来，解释道：“那是我新角上的绒毛留下的碎片。”
“那是什么？你说的新角又是什么意思呢？”彼得直直地坐起来，眼睛紧紧盯着鹿莱特富特的鹿角， 就像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鹿莱特富特回答道：“就是我刚刚告诉你的。你觉得它们怎么样？我认为这是我拥有过的好的一对角了。等我褪去这些绒毛碎片，它们将成为格林森林里好看的鹿角。”
鹿莱特富特拿他的角摩擦着树干，挂在上面的一些绒毛碎片掉了下来。
兔子彼得使劲儿眨巴着眼睛，拼命去理解鹿莱特富特的话，但实在想不明白。
兔子彼得气愤地问道：“你在哄我吧？你究竟想编什么故事呢？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角不是我们认识时你头上的那一对了？像鹿角这么硬的东西怎么能生长呢？如果这是你新长出来的角，那旧角又去哪里了？给我看看旧角吧。或许这样，我就会相信这是新角了。现在，你竟然想让我相信鹿角可以像植物一样生长，真是太逗了。整个夏天，我常遇见奶牛波西， 她那对犄角去年夏天就长在她头上了。真是的，哪有什么新角！”
鹿莱特富特耐心地解释道：“你说得没错，彼得， 奶牛波西确实是这样，她从来没有长过新的犄角，但那不能说明我就不能长新角，不是吗？她的犄角和我的角不一样哦。我每年都会换一对新的。夏天的时候， 你并没有经常看见我，是不是，彼得？”
“是的，你说的没错。”兔子彼得一边回答，一边使劲儿回想上次见到鹿莱特富特是什么时候。
鹿莱特富特说道：“我知道你没有。我之所以确定你没有，是因为我一直躲在一个你没有去过的地方。”
兔子彼得问：“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鹿莱特富特回答道：“为了让我的新角生长。我的新角长好前我想独自待着。我不愿意给人看见我头上没有角，或者只有半对角的样子。而且，新角生长的时候，我会感觉很不舒服，我只想自己待着。”
鹿莱特富特说话的方式让人感觉他说的全是心里话，但兔子彼得还是不太明白。他不相信鹿莱特富特头上那漂亮的、巨大的鹿角能在一个夏天里就长成。他满是疑惑地问：“你把你的旧角放哪儿了？它们又是什么时候脱落的呢？”
鹿莱特富特回答道：“去年春天它们就脱落了， 但我不记得掉在哪儿了。能摆脱它们，我真的太激动了，结果我都不记得它们掉哪里了。其实，它们开始松动的时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我也不想再用它们了；我知道我的新角会更大，会更好。每一对新长出的角都要比去年的旧角大一点儿。”这时，鹿莱特富特又拿他的角蹭着树干，弄掉那些挂在上面的奇怪碎片。兔子彼得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找到了新的怀疑对象，问莱特富特：“你还没有告诉我挂在角上的那些碎片是怎么回事呢？”
鹿莱特富特回答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刚才和你说的话！我不想和不相信我的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