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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右岸,迈着两条短腿,在不够温暖的艳阳里跑过了巴黎圣母院。这一刻,飞翔升腾的感觉恍恍惚惚又清晰真实地出现了。

十五公里,市政厅,前面的大个子法国男人们纷纷开始停了下来,要么退出队伍,要么变跑为走了。我喝着从水站上抢来的水,往嘴巴里塞着口袋里装好的葡萄干杏干,继续跑。脑子里想到小时候爸爸说的,女孩子和男孩子是一样的!

十九公里,我的两条短腿已经迈都不怎么迈得开了。

我张着嘴巴大口吸着气,心想,两公里算什么!但是这时的我又饿又热又冷,我累得大脑缺氧神志涣散,我想吃饭洗澡蜷在沙发里读小说。

但是我必须继续跑下去。

开始向着后一公里终点站文森城堡跑过去的时候,两边人群里冲上来一个小孩。那是一个阿拉伯裔的小孩,棕色的头发,乌黑灵动的眼睛。他冲到我的面前大喊了一声:“加油!”我虚无缥缈地朝他笑笑,连感动的力道都已经不太有了。他继续杵在我面前,看着我胸前贴着的参赛号码以及名字,犹豫了一下。他一定是在想 Sifan,这是个什么鬼名字!然后他惊天动地冲我狂喊着:“思繁,加油加油加油!马上就到终点了!!加油加油加油!跑到终点你就是英雄!!!你——是——英——雄——”然后他把手里晃动着的一瓶橘子水一把塞到我的手里。

他是那天一个为我加油的人。他对我这个从远方来到此地,除了一个红箱子一无所有的,从小因为哮喘背总是直不太起来,头发稀疏的丫头喊:“你是英雄!!!”他在我饿得心神涣散的时候给了我一瓶橘子水。

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一个努力着,不让懒惰恐惧与脆弱掐住喉咙,弄得自己无法呼吸的普通家伙;我只是一个尝试着,不被生命里一场又一场阴风冷雨掀倒在地,没有力气站起来的短腿姑娘;我只是一个大跑小跑加慢爬,一步步死磕着,想尝尝看像天鹅一样飞翔在空中那种感觉的、世界上无数丑小鸭中的一个。

我在三万两千六百八十九名完成巴黎半程马拉松的选手中,以两万七千五百六十五名的名次跑完了二十一公里,在九千五百六十一位女选手中,排在第五千一百九十五位。

当我跑到终点,天上开始下起了大雨。选手们一个个穿着志愿者递过来的蓝色雨衣,疲惫不堪但是脸上洋溢着满足地走在满地泥泞里。我走在寒冷阴雨中,喝着手里的橘子水,脖子上挂着马拉松的奖牌,朝着地铁站走去。

这一天,我独自一个人,奔跑着,穿越了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