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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铜禁名实辨与酒


禁,东周典籍中称承放盛酒器的器物为禁。《仪礼•士冠礼》:“尊于房户之间,两甒,有禁。”郑玄注:“禁,承尊之器也,名之为禁者,因为酒戒也。”《礼记•礼器》:“天子、诸侯之尊废禁,大夫、士棜禁。此以下为贵也。”郑玄注:“棜,斯禁也,谓之棜者,无足,有似于棜,或因名云耳。大夫用斯禁,士用禁,如今方案,隋(椭)长局足,高三寸。”根据郑玄另注,“棜,今之木舆也”。《仪礼•特牲馈食礼》:“棜在其南,南顺,实兽于其上,东首。”郑玄注:“棜之制,如今大木舆矣。上有四周,下无足。兽,腊也。”根据文献所记,可知禁有两种形制,一是形如车舆(棜),方形有四周边,体下无足,亦称斯禁、棜;另一种形如方案,椭长而曲足,称为禁。无足之棜(斯禁)是大夫所用,有足之禁为士所用,有足之禁高于棜,故《礼记•礼器》中记天子、诸侯不用禁,大夫用斯禁,士用禁为“以下为贵”。据文献所记,禁主要用于承放盛酒器,而棜禁还可承放腊食。


既然大夫所用的棜与士所用的禁是同一种器具,为何异名?据《仪礼•特牲馈食礼》所记,“壶、棜禁,馔于东序”。贾公彦疏曰:“棜之于禁,因物立名,是以大夫尊,以厌饫为名,士卑,以禁戒为称,复以有足无足立名……至祭,则去足名为棜禁,不为神戒也。”此意为棜与禁异称的原因除形制有别外,又因为大夫尊于士,所以一切要区别于士,那么大夫所用的斯禁就不称为禁,而专称为棜。此外,祭祀时,用于放置祭物的禁专用无足的棜,不称斯禁,是因为要尊神,不能为神设戒之意[2]。承尊之器除大夫所用之棜、士所用之禁外,天子、诸侯专用之器称为丰。《说文解字》中记:“豐(丰),豆之丰满者也。从豆象形。一曰《乡饮酒》有丰侯者。”《仪礼•聘礼》:“醴尊于东箱,瓦大一,有丰。”郑注:“丰,承尊器。”《仪礼•乡饮酒礼》疏中亦记:“天子、诸侯承尊之物谓之丰,上有舟。”同为承尊之器物,礼制规定严格,不同阶层所用器具之名、之形均有差别,以示礼制之尊严。


据现所知的文献与发掘资料来看,禁的材质并不仅限于青铜,亦有(漆)木质地,至于是否还有其他材质,尚不得而知。目前尚未发现先秦青铜器中有自名为禁者,但学界一般以“禁”来命名承放盛酒器的青铜器。
我国是酒文化发源地,也是世界上早酿酒的国家之一。晋人江统所著《酒诰》中记:“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表明煮熟的粮食在一定的自然条件下可自行发酵成酒。人们受此启发,开始了人工酿酒。《世本八种》陈其荣记:“仪狄始作酒醪,变五味……杜康造酒。少康作秫酒。”《战国策•魏策二》中记:“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相传仪狄为禹的一个臣属,他总结前人酿酒经验并加以改进,酿出了更为甘美浓烈的美酒,这表明我国晚在夏代已掌握了人工酿酒的技术。可是,夏禹在品尝完美酒后,反而疏远了仪狄,他认为酒的味道如此甘美,后世一定会出现因贪杯而误国的君王。夏禹的预言果然应验,夏、商的末代君主夏桀与商纣亡国,其因之一皆是酗酒。传说夏桀修建了很大的酒池,日夜饮酒作乐,不理朝政,终被商汤灭国;有商一朝,商人敬鬼事神,礼器中酒器甚多,据说商纣王连饮七天七夜而不歇,酒糟之多堆积如山,酒池之大内可行舟……酒池肉林,醉生梦死,终致亡国。周代时,酿酒业的发展已独立且具相当规模,并设置有专门管理酿酒的官职,如“酒正”“酒人”“郁人”“浆人”“大酋”等。相传因为吸取了夏、商两朝因酗酒成风而亡国的教训,西周推翻商的统治后,立国伊始就发布了中国早的禁酒令《酒诰》,这是周公对康叔的训诫,让他到卫国宣传戒酒,主要内容如下:要求诸侯国君、王室近臣、同姓子孙要“无彝酒”,即不准经常性饮酒,只有祭祀时方能饮酒,且要讲酒德,不能喝醉;诸侯国的君臣、王室近臣、各级长官要“刚制于酒”,即进行强制戒酒;民众聚饮,要押解京城处以死刑;殷商遗民和归附之臣如勤于稼穑、从事贸易、孝养父母尊长,父母高兴时可适当饮酒,但若沉湎于酒者,先“姑惟教之”,经教育仍不悔改者,则视同群聚饮酒,一律杀掉。承托酒器的案子以“禁”为名,正是此一时期政治与社会风气的集中反映,成为中国个禁酒时代的印痕。


所谓的西周禁酒与《酒诰》的颁布,并不是单纯地完全禁止饮酒。《说文解字》:“禁,吉凶之忌也,从示林声。”“示,神事也。”即“禁”之本义与“禁止”关系不大,而是和宗教巫术的吉凶宜忌有关。《酒诰》强调的是对饮酒的节制与度,终所表达的是对礼制的规范与要求,集中体现了“酒以成礼”。所谓“酒以成礼”,《左传•庄公二十二年》:“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于淫,仁也。”表明饮酒是为了完成礼,不过度,是为义。诸如祭祀、侍亲等礼仪活动中必须具备酒,将饮酒作为一种礼节的仪式,同时节制饮酒以合乎礼节。《诗经•大雅•既醉》:“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诗经•小雅•宾之初筵》:“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是说饮酒至醉亦并非耻事,但因醉失礼才是大不敬。这才是“酒以成礼”和《酒诰》的核心意义。铜禁与青铜酒器一样,并入西周礼器系统,它的作用并不能局限于以禁酒论,它反映了周代对商代礼乐制度的因袭继承与大力改造,是周代对礼乐制度改革与建设的例证与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