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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旨在教化的写作不是一件简单述说真理的事。其实,古人大概认为,惟有神(或许,还有格列佛笔下的慧骃),才有资格说:“请静听我告诉你们真理。”斯威夫特曾说:“让事物显示出它们真实、正当的本质,是人类伟大、秀的行为之一” ,然而,好说谎言与爱好谎言,不正是人的本性的一部分吗?或许,这是能够直白说出的有关人性的真理:人类正是那个克里特人。悖论的是,人似乎就是在他的言辞所“虚构”的世界中,获得了他的真实生活或所认为的生命的真正意义。相反,那个现代科学所言说的“真实”事物的世界,却愈来愈把人的本质,局限于他的皮肉器官,以至于像拉格多科学院,必使人的精神性存在,还原为食物和粪便,似乎舍此便无法从事物理性的操作,而以高科技为基础的权力,便也无用武之地了。自然科学的那种使世界“脱魅”的求真意志,若被运用于以权力利益为旨趣的活动中,尤其是一旦成为权力运作的指导原则,便会使人类的生活世界,成为一个被无所不在的权力射线所穿透了的对权力而言的“透明”世界——却是对人而言的丧失了终极意义的世界。

与这种对“物”的真实性追求相比,自然的、生活着的人们倒更偏爱虚假,个中原因,与其说是因为人的劣根性,不如说是因为人处于真假之间的自然本性。人不是神,也不是慧骃,更非其他生物或者非生物——所有这些存在,都能当下地、表里如一地呈现出它们之所是,唯有人与之不同。人常常是其所不是,或者,不是其所是,换言之,他们总是介于作为纯粹存在者的自然慧骃与作为影子和幽灵的反自然的耶胡之间。也正是人的这种特性,让生来具有关于事物之所是(本性)的知识的理性动物慧骃陷入困境。

对人而言的“事物”,乃是与人相关的事务。但是,这一被古典哲学视作认知根本目的的东西,却成为现代科学的盲区。现代科学家,或者像飞岛上的科技哲人,或者像拥有纯粹理性的道德哲“人”慧骃,都遗忘了人的科学。这种从根本上无关乎人的现代自然科学或者道德科学,以纯粹“真实性”相标榜,以所谓能认知的本性(自然)为不变之事实,而将一切人为的政治或社会设置,视作无非是在这一认知基础上的利用或操纵,以至将人本身当作是有待处理的客体,如拉格多科学家那样,把自然人性理解为能被科学技术认知和加工、操纵的物性。一切存在均在根本上被视作与制作相关。于是,人性教养的古典问题,一变而为技术制作问题,与此相关,在政治中,技术性行为遂取古典教育而代之,人性教养这一古典政治哲学的核心问题遂淡出现代科学或知识追求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