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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八百米是期末体育考试的其中一项,达不到及格就得重修。

之前体检测试肺活量,阮宁异常低,学校四百米跑道,不到一圈半,就跑不动了。

她决定晚上锻炼一阵子,但是似乎没有掌握住法子,效果并不太好。预测试的时候,小同学出了糗。操场上,刚跑了半圈,就踩在石头上,五体投地。

然后,脚踝、小臂蹭破了皮,脸颊上也有好几块瘀青和石子印压的痕迹。体育老师皱了皱眉毛,表情也不是太好看。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让她先走了。一个班总有几个拉后腿的,每年都是如此。

 

阮宁没有去校医院,她对那个地方有些难以言说的羞耻,自己买了碘酒和消炎药,回寝室草草处理完,就去食堂吃饭了。

脸上那几块瘀青处理完就更肿了,食堂里人也多,大家被那张跟调色盘一样的脸吓了一跳,要死了,这谁家孩子,八成打架了。

阮宁买了份炒土豆,喝了碗冬瓜汤,刚坐下,对面扑哧一声,有人笑了。她一抬眼,却看见了宋四。

“你怎么在这儿,阿四?”阮宁愣了。她之前听说宋四在北京读书。

“我来看阿迟,你认得阿迟吧?上次扮小青那个。他近颈椎犯病了,一直反反复复的,北京×军医院有一种特效药,我拿来给他试试。”宋四笑了,耳边两只珊瑚耳珠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十分漂亮。

阮宁有些僵硬地吃了口米饭。颈椎?俞迟怎么会有颈椎病?

不远处,俞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阮宁低下头,也不看人,只是猛吃,却不小心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一口土豆吐了出来。

宋四教养好,见不得她这样,笑骂道:“这丫头恶心死人了,出了阮家门就撒了欢,瞧瞧成什么样子了。”

阮宁“嗯”一声,右手轻轻揉了揉伤口,也没说什么。

“你同人打架了?怎么一脸的伤?”宋四又开口。

俞迟在一旁十分安静,脸色不好也不坏,目光淡淡的,并没有关注两个姑娘,只是专心致志地吃着饭,握着墨绿汤匙的手倒是好看,玉色沁润着热气,像是一件上了年头的博物馆陈列的艺术品。意有了,境也有了,就是没什么心。

 

阮宁赶紧摇头,偷看了一下俞迟的表情:“我不敢打架的,就是跑步摔着了。”

宋四笑:“阿迟是医学院的,一会儿让他帮你处理一下。一个小姑娘,也不爱护自个儿,破了相就坏了。”

阮宁赶紧再摇头:“不用不用。”

俞迟本来并未吃完,却突然间端起了托盘,也不搭理二人,就离去了。

宋四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些小得意,对阮宁笑得更甜:“他就是这样脾气,不大合群,也不大搭理女孩子,你别介意。”

阮宁能说什么,阮宁也不必说什么。阮宁默默地又吃了碗米饭,后来菜吃完了米饭没吃完,就又打了份菜,后来米饭吃完了菜没吃完,她就又打了份米饭。

宋四都傻了。

这丫头有强迫症。

了解阮宁的人都知道阮宁这是在自我调节。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白饭。

宋四先吃完,拿手帕擦了擦嘴,说了句:“阮大哥工作调动了,你以后应该有机会看到他。哦,对了,我哥走的时候,让我如果有机会看到你,告诉你一句,那天在楼道里,他认错了人。”

阮宁彻底吃不下去了。

眼前的土豆是一团糟,眼前的米饭一团糟。她这个人也是一团糟。

阮宁腮帮子塞得满满的,伤口越胀越疼。

“够了。吃不下就别吃了。”

阮宁闻到了消毒药水的味道。

抬起眼,却是那个穿着白色衬衫、卡其色西裤的少年,他背着药箱,手上还攥着一袋棉签。

他的身后,是脸色异常难看的宋四。

阮宁的表情有些扭曲,嘴里不停咀嚼着,可是反应过来少年在说什么,又手足无措起来。

“吐了。”俞迟放下药箱,从里面掏出一双新的医用手套,戴上后,淡淡开口。

阮宁“啊”一声,却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她的脸颊渗出了点滴血迹。

俞迟坐在了阮宁的身旁,十分娴熟认真地处理那张脸上的伤口。

他微微侧头,看着棉签上的血迹,开口:“跑步时跌倒引起的擦伤?”

阮宁点点头。

“身上呢,还有别处擦伤吗?”俞迟掏出一卷纱布,拿医用剪刀剪下长短相同的几截,又问。

阮宁点点头,反应过来,又迅速地摇了摇头。

俞迟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握住阮宁的右手肘关节,淡淡开口:“这里是吗?”

阮宁龇牙咧嘴。

她刚刚吃饭时,握着勺子的动作一直不太自然。

俞迟卷起少女的薄毛衣,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已经彻底肿起来的肌肉,面无表情地拿出酒精擦洗。

食堂顿时响起一片“我靠”“我靠,俞迟”“我靠靠,我也去摔一摔”,此起彼伏。

宋四的眉毛快拧到天边了。

他把阮宁手肘上的伤口包扎好,又淡淡开口:“站起来。”

小同学霍地像被烫住了,蹿了起来,笔直立正。

“走走。”

阮宁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像是面对刚上大学那会儿军训时的教官,紧张异常。

旁边似乎隐约听到喝彩声,阮宁回头,傻乎乎地笑了,像棵得了点阳光的大白菜,灿烂极了。

俞迟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蠢货,又开口:“坐下。”

然后施重力到了阮宁的左脚脚踝处:“这里也受伤了。”

他弓身蹲在那里,腰线清晰,眼神清澈,鼻子高挺,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抱。

宋四终于有些憋不住:“阿迟,你不是走了吗?怎么……”

少年抬头,眯眼:“不是你让我给她处理伤口的吗?”

 

阮宁忽然想起,她曾经忘记了那个能联系上林林的QQ号密码的后四位。

十乘以十乘以十乘以十,她运气不好,试了整整一万次中的七千三百多次。

绝望了三个月。

找回那个密码的那一瞬间,似乎终于压下因曾经被拒绝而苟延残喘的自尊,轻轻地打下两行字。

林林,你好吗?

林林,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