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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开始于鲍勃·格林的葬礼前那周,乔治正在奥德尔百货公司试穿一套黑色套装。

他心神不宁,不是因为葬礼这种场面,也不是因为鲍勃的去世。老实说,他一直有些厌烦鲍勃那狎昵的友爱,暗地里还松了口气,因为往后再也不用和他打壁球了。此外,说来也怪,鲍勃离世的方式(收看电视里的赛艇比赛时突发心脏病)让人颇感安慰。苏珊从妹妹家回来,发现他仰躺在房间中央,一只手遮住眼睛,一副再安详不过的样子,她一开始还以为他在打盹呢。

那显然很痛苦,不过人总能应对痛苦。而且,脑内啡立刻会发挥作用,随后便是一生从眼前掠过的感觉。几年前乔治摔下活梯,在假山上跌断手肘晕过去,就有过那种感觉,记忆中并不难受(不知怎么,他的心头清晰地浮现出在普利茅斯的泰马桥上看到的景色)。那大概和眼睛紧闭时出现的强光隧道差不多。听到天使呼唤自己回家,活过来后却发现初级医生拿着心脏除颤器站在面前,人数还不少。

然后……就没什么了,结束了。

当然,还是太早。鲍勃才六十一岁,苏珊和孩子们会度日艰难,尽管苏珊眼下正当盛年,可以独撑局面。但总而言之,那似乎是个不错的死法。

不,让他心烦的是那处病斑。

癌症。

这种感觉,他还是几年前在约翰·辛尼乌斯基的“火球号”翻船时有过。他困在水下,脚踝被绳圈缠住,不过那顶多只持续了三四秒。而这一次,没有人帮他把船扶正。

他得自我了结。

这么想不舒服,不过这事他做得到,这让他觉得对局面多了一点掌控。

问题只在于如何了结。

跳楼的主意太可怕:重心移向栏杆外面,坠到半空时可能改变心意。而目前他zui不想增添的就是恐惧感。

上吊需要工具,他也没有枪。

如果喝足威士忌,他或许能鼓起勇气去撞车。斯坦福德的A16公路上有道石门,时速开到九十英里撞上去,不会怎么费事。

可是万一他缺乏胆量呢?万一他醉酒过度无法掌控车子呢?万一有人把车停在路边呢?万一他把他们撞死,自己也撞成残废,zuihou坐在监狱的轮椅上死于癌症呢?

“先生……跟我回趟店里好吗?”

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小伙子低头看着乔治,他鬓发姜黄色,身上的深蓝色制服大了几号。

乔治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蹲在店门口的瓷砖地上。

“先生……”

“实在抱歉。”乔治站起身。

“麻烦您跟我……”

他进门往回走,穿过手袋区和香水区,在保安的陪同下走向男装部。“我好像有点犯迷糊。”

“这事您得跟经理谈,先生。”

几秒钟前充塞内心的忧郁想法,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没错,他是有些神思恍惚,打个比方,就好像拿凿子戳伤拇指后那样,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感觉却出乎意料的好。

“谢谢,约翰。”男装部经理站在拖鞋货架旁,双手交叉于胯部。

保安恭敬地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走开了。

“好了,这位先生……”

“霍尔,乔治·霍尔。很抱歉,我……”

“还是上我办公室谈吧。”经理说。

有个女人拿着乔治的裤子走过来说:“他把这些留在更衣间了,他的钱夹还在裤兜里。”

乔治趁势解释:“我刚才可能有些犯迷糊。我真的不是故意惹麻烦。”

和别人说说话多好。他们说点什么,他答点什么,节奏平稳,他可以这样谈一下午。

“你还好吧,先生?”

那女人窝起手掌托着他的胳膊肘,他坐进侧旁的一把椅子,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未有过这么坚实、舒服、熨帖的椅子。

有那么几分钟,事情模糊不清了。

然后一杯茶递到他手上。

“谢谢。”他啜了一口。不是什么好茶,但热腾腾的,盛在合宜的瓷杯里,握着很舒服。

“我们给你叫辆出租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