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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他们在村头玩一种叫“一睁眼就死定了”的游戏,那游戏虽然很土很土,但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三人正玩得起劲,一辆中型轿车从城里方向开过来,在村前的公路边停住了。
  原先,这条公路很繁忙,但几年前却废弃了。一条更宽更近便的新公路取代了它。但这条废弄了的公路,曾是一条质量很高的公路,即便现在依然很平整,几乎没有一点儿破损,只不过不再车来车往。但有时一些牛车、马车、手扶拖拉机会在上面开过,偶尔也会有一两辆汽车驶过。
  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城里的孩子,看上去与王树魁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小。
  他们穿着一身运动衣,头戴五颜六色的安全帽,每人都有一块滑板,或抓在手上,或抱在怀里,或夹在腋下。
  过了一会儿,那辆车又继续往前开去了。
  不一会儿工夫,枫林口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甚至还过来了许多大人。这是枫林口的大人小孩从未见到过的情景。
  有一个长得黑黑的年轻男老师,也穿一身运动衣,手拿一顶安全帽。他把一块更大的滑板放在路面上,然后用右脚踩着。
  在他和那群孩子的对话与呼唤声中,枫林口的孩子们知道了这个老师是马老师。
  马老师大声地对那群孩子们说:“从这里向前五十多公里,有一个叫海棠峪的地方,全程始终是在下坡状态。前些天,我、刘老师,还有米老师,前后驾车沿路考察了四次,这条路简直是举世无双的进行滑板练习和比赛的绝佳场地。这是一条废弃了的公路,仿佛当初,并不是要修一条路,而是特意为日后建了一条滑板跑道。在上面滑起来,非常过瘾、痛快。为什么?一是,这路一直在下坡,二是,我们仔细数了一下,这五十多公里的路程,一共有六十六道弯。你们去想象一下,当滑板飞行在弯道上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还有,也许是重要的一点,这条路——我们从现在起,干脆直接称它为跑道好了,它的两侧,并无悬崖与峡谷,不是森林就是平缓的坡地。当然,你们一个个还是要特别注意安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得意忘形……”
  马老师又强调了一通滑行要领与注意事项之后说:“刚才刘老师他们开车直接去了海棠峪,他们在那儿等着你们?中击终点线,给你们掐表计算成绩。好,仔细准备一下吧。”他看了一下手表,
  “一刻钟以后,冲击终点线。这是我和刘老师他们约定的时间,枪声一响,看谁个滑出去。”
  那帮城里孩子,并没有去做什么准备,因为都已准备好了。在无数乡下孩子与大人的目光下,他们站在人群中间,仿佛是一些高贵的展品在展览。城里孩子长得白,腿长,浑身上下都显得干干净净。他们的出现,仿佛满河的鸭子正游着,忽然游来一群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鸭子。他们就是那群白鸭子,与周围这个世界分得清清楚楚的一群白鸭子。他们聚拢在一起,显然,他们都清楚自己是谁。他们目光明亮,微微仰头,目光里,透着自信、自得,还有一丝淡漠。
  “各就各位!”马老师叫了一声。
  城里的孩子,迅速地“一”字排开,一脚站在地上,一脚放在滑板上,抬起头,身体前倾。
  一片寂静,只有风从树梢走过时的“沙沙”声和不远处小溪流淌的“哗哗”声。
  突然,一声枪响。
  还未等枫林口的大人孩子反应过来,那些城里孩子就蹬着滑板迅疾地滑了出去。这里的坡度较大,那些小小的滑行者,身上的衣服被气流吹得颤颤抖抖。他们全都展开双臂以保持平衡,那样子,让几乎所有枫林口的孩子们都想到了在天空滑翔的鹰:双翅展开,羽毛在气流中不住颤动。前面就是一个弯道,他们个个侧身拐弯时,更像是滑翔的鹰。
  已是深秋,满眼红透的枫叶。
  当滑行者驶过那个弧度很大的弯道时,恰赶上一阵较大的秋风,就见枫叶从高处纷纷落下,一时间,那些鹰们是在枫叶的红雨中飞行了。
  这情景只停留了片刻,就消失了——他们滑过弯道后被林子挡住了。
  能看到的,只是稀落的枫叶。
  王树魁、金小尊、柳芽子一直在处的一棵巨大的枫树下看着。眼睛里满是神往和痴迷。滑行者们明明已经消失,他们却依然凝神远眺,仿佛那些鹰们一直在他们的视野里悠然滑翔。
  那一刻,永远地烙在了他们的灵魂里。
  不知何时,大人和小孩都已散去,只有秋风走过林子和田野的声音。
  他们三人再也无心去玩还没有玩完的游戏。那游戏简直无聊透顶。
  他们,几乎是在同时,身子顺着那棵枫树的树干滑下去,双腿伸直,上身靠着树干,软绵绵地坐在树下。
  远处,苍蓝的天空下,有两只鹰相隔遥远,寂寞地在云下翱翔。
  他们在这棵枫树下一直坐到天黑,分手时,各自伸出手,叠在一起,发誓:我们一定要买一块滑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