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余鹏程匆匆离校了,不愿多待上一天半载,其实他对读了四年的大学还是很眷恋的。这所大学解放前是所著名的女子学堂,校舍都是民族特色的大屋顶,琉璃瓦,雕梁画栋,校园里树木葱茏,还有大片草坪,晩上灯火柔曼,艺术团常在这里举行文艺晚会。

离开学校那天,他借口去图书馆还书,在校园里走了个遍,在草地上徘徊了一会,又来到女生宿舍楼前。

他远远地站了一会,那扇窗户就是丁兰兰住的宿舍。有许多天,追求丁兰兰的男生曾排成一行,在朦胧的夜色中,站在这扇窗户前唱歌,弹吉他,吹口哨,大呼小叫。余鹏程也偷偷去过几次,他没有一展歌喉,虽然这是他的强项。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像此刻一样。那窗帘是浅蓝色的,丁兰兰的床铺就靠着窗,这是她自己无意中提到的。到了夜晚,这浅蓝色的窗帘就拉上了,灯光映着一帘晃动的人影,如果加上铿锵有力的乐队伴奏,就像北方的轰轰烈烈的皮影戏。此刻,这窗帘还在,萧瑟地挂在窗户一边,窗户后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显然人去楼空了,余鹏程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

轰轰烈烈的几场秋雨,结束了漫长而炎热的夏天。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在狭小的老街上刮来刮去。金色的阳光灿烂得让人耀眼,但没有灼热感了。余鹏程把草帽压得很低,穿着脏兮兮的旧军服,脚下穿着一双破旧不堪的胶鞋,脖子上围着一条毛巾,茂密的胡子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多岁。他弓着腰,蹬着车,慢慢地行驶着。小街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秋蝉在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身材魁梧有着高仓健一样脸部轮廓的蹬三轮车的人。

在这座城市,他并不是个陌生的漂泊者,他已在这里有着一定的生活积累,认识他的人不是个别。他是要面子的人,有点自恋,有些骄傲,有点阴沉。怕撞见熟人,便绕开那些乌泱泱人群的大街,兜圈子走一些人烟稀少的小街小巷。这条小街也是他常走的一条老街。从一个库房运到近郊的学校,来回一趟大约要一个多小时。工地的用材并不靠他,有专门的卡车运,让他干活,实际上并非把他作为一个劳动力使用,而另有其他更为重要的用意,余鹏程对此心知肚明。让余鹏程不踏实的是,没有人告诉他,这种安排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半年?一年?是作为一种处理,还是作为一种惩罚?学校的师生几乎无人发现他的存在。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一时期他的心情低落、灰暗,下班后就躲在宿舍里看书,或从收录机里听音乐。他喜欢杰奎琳·杜普蕾的大提琴曲《殇》,这首让世界落泪的曲子深深地打动了他……

有人加了歌词:你的声音像落蝶一样寂寞/我站在世界的尽头/你正低吟浅唱,树荫下星光点点/贝壳里传来海的哭泣/是谁守望着谁/失去了这么久,原来一切未曾拥有/海风轻轻地呼啸而过

他一听到这曲调心里就酸酸的,有点苍凉,觉得自己像街头树木飘飞的落蝶般的黄叶那样寂寥,任它们淌光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