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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湖南长沙湘雅医院,早产两个月,母亲四十二岁。在战火炽盛的岁月里,高龄产妇与纤弱婴儿都活下来了。哥哥比我大两岁又五个月。

小时候家中的谈话,多由声音宏亮的爸爸主导,他说:

“你母亲一直身体衰弱,又不得安宁的奔走逃难,在医院里剖腹生下了小方之后,恶性贫血,状况非常危险,一定要大量输血,打仗时期医院的血库根本没有存血了。幸亏我们俩的血型都是O型,医院当场给我做紧急输血,三百CC的血才保住了她的命。”

“你生下来四天,第三战区政治部下命令要我去带一个演剧工作团,领着三十几个团员在战地巡回演出。我实在很犹豫,但是你妈妈要我不用耽心,鼓励我去就任。然后长沙战事吃紧,你们必须逃到湘潭三角塘去。”

“小方刚满月,我带着两个小孩一路走到湘潭就别提多辛苦了。”通常妈妈在这时候接下去:“我们在你爸爸的同事老萧家住了大半年。”

“等我到三角塘去接你们,小方都九个月大了,”爸爸说:“呀巴呀巴的还挺能说的!那段日子多不容易啊!你妈妈平常就睡不好,病歪歪的——。”

“我睡不好都是因为你打鼾的声音吓死人的,鼾声震天。”母亲平时讲话的语音还正,说起四个字的成语时,南昌官话的口音便漏了馅儿。

“身体弱奶水不足,逃难的时候去哪里找奶妈?”父亲继续讲:“你饿的每天在那儿干嚎,怎么办?”

“从傅伯伯那里弄来一罐奶粉。”我在旁边接腔。这段小方如何从饿死边缘逃生的故事,大家听得熟悉,每一段都可以背出来。

“对,是一罐美国的克宁奶粉,抗战时候有美国奶粉可真叫稀罕哪!你妈每天冲奶粉喂你,还得省着点用,喝了三个月,没有那罐克宁奶粉的话你根本长不大。”

“喂了两个月又十八天,”母亲更正:“后几次都淡到没什么白颜色了。”

“克宁奶粉的英文名字叫Klim,它倒过来是什么字呢?”

“倒过来是Milk”我回答:“英文的牛奶。”“对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