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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工作室所在的龟山岛,确切说是个沙洲,尤其适宜种植甜竹,一年收两次,春笋和冬笋。沙质土壤种出来的竹笋嫩脆且甜,几乎远近闻名。

    竹子作为世界上长的草,一直以来将树的高度作为自己成长的目标。若有竹笋未来得及采摘,没几天就噌噌长成竹子杆儿了。所以阿公们会定时来收竹笋,新笋很脆,锄头左右两下,就挖了一个大腿粗的竹笋出来。阿公挖了竹笋后总会顺便送两个给我们,煲汤很鲜很甜。

我是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的,看着这片竹子春去冬来一两年了,明明有“果实”让人收成,为什么就不曾见到花?村里很多人说,一直都没见过竹子开花呢。但有个年纪特别大、几乎看不到牙齿的老婆婆笑了,用当地方言含含糊糊说了一段话。黑土告诉我大意:竹子几十年才开一次花,而且据说一开花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后来查了一些书籍,才知道竹子作为世界上长的禾本植物,几乎五六十年才开一次花,开完就成片死亡。可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一夜之间全枯萎了,而古人总是把超出自己经验范畴的非人祸事件归为天灾,才有竹子开花寓意不祥的说法吧。

    一样从不见开花的,还有蕨类。竹子比树都高,竹底下阴凉处,除了竹笋,大多是成片的蕨类植物。蕨类是孢子植物,依靠孢子繁殖,的确不开花不结果。执着如蕨,一生就专注于把叶子长好。也许只有见过蕨类,才会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叶子都是为了衬托花,原来有的叶子天生就是主角。南方雨水充沛,亚热带的暖冬,蕨类仍然会发芽,厨房窗户边的树干上有一藤状蕨类总是动不动探头进来。我勾了勾,让它往另一个方向长。无意间发现这藤状植物身上同时长有四种不同的叶子,着实让人感到新奇。此后我便留心观察这个意外来客。亲眼目睹它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从一棵小苗爬到两米高的树上。然而使我惊叹的不是它的生长速度,而是它从初的嫩芽到开始裂叶,再到后长成,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几乎“面目全非”的变化。

    几乎是从生命的起始到结束,它都同时上演着“生老病死”。在同一株海金沙蕨身上,我们可以看到金沙蕨初芽的样子,也能看到新芽的叶子开始裂变,进而成长为一片成熟的蕨类叶子,后一阵风来,我还看到了成熟叶子背后排列整齐的孢子,等待随风飘往更广袤的天地间,开始新的生命旅程。

一片叶子可以感知一个世界,那说的就是蕨类吧。作为现存古老的陆生植物,我想它一定知道这个星球的许多故事,才让叶子长得就像一幅画,藏有远古以来的自然痕迹。蕨类多半会有复叶,左右时而对称时而参差,仔细端详,我总会恍惚这不是一片叶子,这简直是一片树林。“一叶成林”形容得真是恰到好处。而又多么幸运,蕨类是一种绝佳的植物标本材料,所以我得以把这些远古精灵一片片搬回家,只要给植物们一个干净的相框,你就会发现它们压根不逊色于任何一副名画。

干燥后的标本看起来会变得轻盈些,透过灯光,叶脉和细胞壁组织仍然清晰可见,我总觉得叶脉是记录了植物一生的图谱,就像年轮记录了树的春去秋来,叶脉也牢记着叶的生来落去。夜里逆着灯光,细看叶脉,干燥后的植物叶脉会更为清晰。我总是惊叹于这小小世界里的设计精美如迷宫般的纹样。都说阅读越多,越觉得自己知识浅薄,我是看得叶脉越多,越怀疑完美的纹样设计师可能就是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