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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章                                                                                                                                                                正当我成功地将脑袋清空的时候,有个画面突然闪进我的脑海里,清晰得像照片一样。那仿佛时光被冻结住的景象,是帕特里克、汉娜和我微笑抬头看着烟火,背景是明亮灿烂的城市夜景。

我猛抽一口气,睁开眼睛,不自觉地伸手抓桌子想稳住自己,结果打翻了水杯,还洒在丹恩大腿上。他一把抓住餐巾跳了开来,我转头愧疚地看着我妈妈。

“怎么回事?”她轻声说。

“没有。”我说,但我的心脏还在猛然跳动,因为梦的片段突然出现在现实世界里,这是我从没遇到过的状况。而且,时空背景就是国庆节的庆祝场景,很明显地,那画面应该就发生在今晚,好像我的另一个平行时空的生活正在这城市上演,而我人不在其中。

“这和你那些梦有关吗?”妈妈怀疑地问。

我只来得及悲惨地点了点头,丹恩就已经过来了,他边坐下边擦着裤子上的水渍。“天啊,宝贝,你吓到我了。”他说着摸摸我的手臂。

“对不起把水泼到你身上了。”我说。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他说完又继续和妈妈聊天,但妈只要丹恩没注意时,就不时向我投来担忧的眼神。

他们两个似乎没人注意到我的自言自语。“事实上,我一点都不确定是不是没事。”

隔天早上,我到丽思卡尔顿饭店去接妈妈,然后搭出租车送她到机场。一路上她都很安静,只说了些关于天气,还有看到我和姐姐真好、期待很快再来看我们之类不着边际的话。直到接近机场的时候,她才说出真正重要的话。

“昨晚怎么了?”她问,“在餐厅里啊?你以前有过这样吗?”

“没有,这是次。我闭上眼睛,然后看见了帕特里克和汉娜,我也吓到了。”

“汉娜就是那个女儿?”

我点点头,眼神望向别处。

“宝贝,”她温柔地说,“你一直都有这样的倾向,总是特别执着。

还记得你七年级时有多迷恋乔恩·邦·乔维吗?你那时多确定自己一定要嫁给他啊。”

“妈,当时我才十二岁!”

她耸肩,“我只是怀疑,你现在也是同样的状况——因为想抓住某些东西,所以执着在那些梦境上。”

“妈,我没有执着,而且这些梦和我童年时迷恋的偶像完全无关。”

“好吧,我想你需要好好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车子开入航站时,她说,“凯特,我觉得你被这些梦迷惑了,如果你不弄清楚自己真正的感觉,恐怕会失去已经建立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丹恩吗?”我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别太讽刺,“你怕我会失去丹恩?”

“不,宝贝,我怕你失去了自己。”

她拥抱我道别后,我慢慢地坐回出租车,请司机载我回曼哈顿,心里反复问自己,要是你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的话,还会因为失落而苦吗?

但或许,我的确还有一些东西可以失去。如果这些梦是想传达某些信息给我,而我忽略了呢?我是不是应该去追寻这些梦所布下的线索?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和这些梦有关的一切,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布利克街和葛罗夫街转角,”当车子开进皇后区连接市中心的阴暗隧道时,我听到自己这样告诉司机。“麻烦你,”然后更坚定地重复了一次,“请载我到布利克街和葛罗夫街转角。”

那是梦中汉娜举办音乐会的地方。我必须去确定桃乐丝·凯伊是否真有其人,她是否真的在布利克街三百二十一号二楼举办钢琴音乐会。如果她真的存在,那么或许这些梦,就不只是我的想象力所玩出的一个残酷而美丽的把戏。如果她存在,那或许汉娜也有可能存在。

三十分钟后,司机让我在布利克街和葛罗夫街交岔口的北边转角下车,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心跳变得剧烈。我很确定,在现实生活中我从未到过这里,当然也不会知道这里长什么样子,但这附近的街景就和梦里一模一样。另一端的转角处有蓝色的工程鹰架,而对街有间裁缝店和一家干洗店,甚至连转角咖啡馆外的白色长凳都是我在梦中见过的,而门牌三百二十一号,正如我预期的,是那栋狭窄的建筑物,墙外有拱形的雨篷。我连忙走了过去,搜寻门上的住户牌,有一家税务律师办公室、一间美发沙龙、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还有一家广告公司,但没有桃乐丝·凯伊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和钢琴音乐会有关的场所。

没关系,我告诉自己,名牌上没有她的名字不代表她就不在这里。

我的心脏重重地跳着,我推开没上锁的大门,两阶一步地爬上了二楼,踏出楼梯井后左转,就像在梦中与帕特里克和汉娜一起走过的路线,然后我按照记忆冲到右边的个门前。

可是当我进到门里,却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排练室或音乐工作室,这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美发沙龙,脚底铺着硬木地板,裸露的灯泡在头顶上散发出柠檬色的光线。嚼着泡泡糖的接待小姐盯着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我,好像我是从哪里跑来的疯子一样。

“太太,”她上下打量我,慢慢地说,“你没事吧?”

“这里没有钢琴。”我傻傻地说。

“太太?”那位接待小姐又问。我发现所有的造型师和两位坐在椅子上的顾客,全都盯着我看。“你是来剪头发的吗?”

“不是。”好一会儿后我才勉强说得出话来,我眨眨眼睛,试图恢复冷静。桃乐丝·凯伊不是真的,这里什么都没有,汉娜不是真的,你这个傻瓜。“谢——谢谢。”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然后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之前,走出门外。我冲下楼梯,走出大门,饥渴地大口吸气。我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脚下的人行道摇晃个不停,但这时我感觉有只手托住了我的手肘,我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少女,她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小姐?”她问,“你还好吗?”

“还——还好。”我勉强说,但她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我尴尬地转过身,朝着南边的第七大道走,我的头还在旋转发昏。

好几分钟后,我才稍微冷静下来,然后坐到公交车候车亭的板凳上,让自己再恢复一下。我不懂为什么,梦中有些部分是如此真实(譬如说,布利克街上的商店门面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但那些重要的元素,却似乎是完全虚构的。又如,为何我明明梦到旧公寓外的白杨树,但现在公寓里住的却是另一个家庭?为什么我明明巨细靡遗地看见桃乐丝·凯伊工

作室里的装潢布局,在现实里却发现那里是美发沙龙?

在某个地方真的有一个叫汉娜的女孩吗?除了将这一切归结为我疯了之外,还有什么能解释我在婚纱店橱窗外看到的景象?

但这时我突然想到,就算并不像我梦到的那样,拥有那间音乐工作室的桃乐丝·凯伊,她还是有可能存在。而如果她存在,汉娜也有可能存在。我心跳加快,拿出手机在Google的搜寻栏输入桃乐丝·凯伊,画面上显示出一长串搜寻结果,我一则则往下看,希望也随之破灭。其中有好几则桃乐丝·凯伊的讣闻,分别是来自艾奥瓦州、宾州和威斯康星州的几位女性,但她们的照片全都和我梦中见过的那个女人不相符,还有几个相符的脸书用户名,但同样的,这些桃乐丝·凯伊看起来也都不是她。

我在搜寻的关键字加上纽约两个字,但结果看来更加无望。有四十年代的人口普查表,以及更多的讣闻,和我曾清楚见过面的那位钢琴老师,没有丝毫关联。

后,在绝望中,我再加上钢琴老师几个字,按下搜索键。瞬间,我的心脏快跳出来了,画面上方所显示的相符图片,是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我在梦中见过的桃乐丝·凯伊,她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