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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语录:
1.生命总是令我困惑迷惘,因为时间总是匆匆奔向遗忘。
2.我们走过的路,那少年的时光,似乎永远不会再相交。
3.历史总是近在眼前却无人觉察,直到你猛然间看清为止,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4.我的生活以及生活中的事物促使我写作,而写作又不仅仅关乎生活,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二者同时并举。
5.有时,观看陈旧的事物,不是为了发现过去,而是为了看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试读:      

     章
  “我们早已将礼仪忘得一干二净,而礼仪却是我们生命之屋的基石。但是,当它受到敌人的攻击,并且炮弹已经击中它时,这个基石里还藏着哪些珍稀的古董没有暴露出来啊!还有哪些没有被魔咒埋葬的东西啊!还有下面那个幽深牢固的收藏室,只保管世上凡夫庸常的物品。在一个绝望的夜晚,我梦到我和学生时代的个朋友见面了。我们已经几十年没见了,我几乎要忘了他。在梦里,我们重温往日的友谊,亲如兄弟。然而当我从梦中转醒,才恍然大悟,遭受监禁而死的那个男孩的尸体历历在目,引燃我心中刻骨绝望。他被埋在那里警示后人:不管谁生活在此,都不应该像他那样。”
  读着这样的文字,我想到了拉姆。越读越觉得,这就是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确信。尽管拉姆是我去孟买时会拜访的朋友,但算不上“我学生时代的个朋友”。我在孟买长大,却对孟买知之甚少,只记得几条马路和几处特定的建筑。
  读着这些文字,我不禁悲从中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抵达孟买后,我打了几通电话,然后等待出租车或者其他前来接机的车,让司机载我去下榻的俱乐部或酒店。一路上, 我都在留意新鲜事物,例如新建的立交桥。某些消失的事物虽然算不上地标,但是有助于确认方位。比如,陈列着家具的展售店、路旁的渔民住所。要是孟买没什么大变化,或许反而会让我惊讶,甚至失望。记得从机场驶向马希姆的道路尽头的右侧是一座清真寺,寺庙门口装了几个扩音器,周边车水马龙。再往前开一点儿,左侧有一片臭烘烘的海水,我曾经在那边的教堂参加过葬礼。当时还是和拉姆一起去的。这里不是我儿时的家,却唤起了我的童年记忆:恐惧、困惑、焦躁,看不起别人,也看不起这座城市。父母不经意间让我养成了这种铠甲般不可思议的优越感——如今是再难找回了。
  ……
  “来这儿做生意的吗?”司机问我。
  我想,写作也算是一门生意。是的,我是来做生意的, 但没有告诉他是什么生意,我觉得他不会理解。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如果我赚了几百万,又花了几百万,那还说得过去; 但……不管怎样,反正来都来了,奇怪的是,别人倒也认可我做的生意,说不定这位司机也能明白。“生意”这个词在语言上具有极大的可塑性,比如“写诗的生意”。
  我感到一阵迷茫——是因为厌倦了售书会,还是厌倦了与书籍有关的旅行?不全是这样。因为这里是孟买,我被动地回到了令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城市。不情愿才是根本原因。你并不想仓仓促促地长大,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长大了。突然有那么一天,你觉得自己终于“长大成人”,离开了孟买。现在回到这里,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这里再不能对我怎么样了。我假装忙碌,我想这就是生活,未必需要意义。我没想到这次访问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坚信我一定会在活动结束之后恢复活力。
  拉姆。我看拉姆和看孟买不一样,拉姆不是我童年的遗迹, 他是我在孟买硕果仅存的老朋友。虽然这话听起来,仿佛其他朋友都死了一样,但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经常争吵,情谊模棱两可,他总是令人恼火,我也总是夸大妄想,但我俩都是靠谱的人。
  拉姆不在孟买,在阿里巴格 接受戒毒治疗,这活像一种惩罚:他不能通电话,也不能离开。他姐姐把他的新闻告诉了我,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新闻,他是自愿去那里的。戒毒所会一劳永逸地治好他。出了什么问题?以前是因为吸“红糖”, 这次还是老一套?拉姆曾经跟我说过,这种毒品简直就是“狗屎”,纯度太低了。他在阿里巴格待了一年,还会再多待一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我知道他或许没有瞎说,他次吸毒的时候,用药过量,差点儿归西,我当时就在他旁边。但这是仅有的一次,他虽然长期吸毒,但是相当谨慎,胆子也小, 从来不敢以身犯险。当时多亏了一个好警察和一个叫赛伦德拉的医生,他才有命活下来。他确信自己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打击, 表情凝固,呆滞了整整一年,就像一只惊恐的兔子,感到子弹贴耳堪堪分毫,呼啸而过,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我看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他眯起眼睛问我。他总是渴望了解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又对此漠不关心,多么矛盾,真是奇怪。“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我撒谎道。他老了好多,头发少了,人也发福了,简直成了典型的中产无名人士;他甚至改穿棕色棉裤,不再穿牛仔裤。但那自恋自大的神情又回来了,令我喜忧参半。一年后,他又一次“偷溜”了,没吭一声就跑去戒毒, 我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时候。出于强烈的责任感,或者出于淡淡的怀旧感伤,我偶尔会打电话给他。其实我们之间真没什么可谈的,除了一些日常寒暄——他的健康、毒品、生活、孟买,要是有了工作收入,他会过得多好,手淫,回忆学生时代认识的女同学。他匆忙但诚恳地问候我的家人,由衷地喜爱我的父母。
  实际上,无论是否情愿,我总是盼着再见到他。我没有刻意强调,但事情就是这样。下午闲来无聊,我就给他打电话, 然后去找他。有时,他会来我下榻的酒店,或者来孟买体育馆找我,我会在访客记录上登记他的信息。有时我在活动开始前半小时看看书,他会在观众席耐着性子等我。尽管他对此不屑一顾,相当焦躁,但还是很耐得住性子。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有时,会有其他作家一起,他会感到非常不安,充分验证了他有多不待见“知识分子”。我有时也直接划清界限,告诉他我有采访和会晤,不能见他。不知道这样对待拉姆是否公平,这个问题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绕。但是,希望朋友随时有空陪伴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