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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楔 子

  世界各国掀起登月比赛  人类将再次踏上月球大洋网 &《广州日报》 2006 年 2 月 18 日

  在后一次“阿波罗”计划宇航员登陆月球后的 34 年,美国和世界其他航天大国又掀起了新一轮的登月比赛。

  自从去年 8 月美国宣布重启登月计划后,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展了一系列行动。NASA 登月计划的预算为 1040 亿美元。

  美国《洛杉矶时报》报道评论说,登月是一次长跑比赛,人类将在未来的 10~15 年内再次踏上月球。

  现在,欧洲宇航局的无人探测器“SMART- 1”是绕月

  飞行的探测器,这也是人类进入 21 世纪以来的次探月活动。但是,“SMART- 1”在未来一定会迎来更多的“同伴”。

  中国预计在 2006 年年底或 2007 年年初发射“嫦娥一号”探测卫星,研究月球环境。中国月球探测的“嫦娥奔月”计划分为三阶段:一、向月球发射月球探测卫星;二、发射月球探测器登陆月球;三、发射机器人登上月球。2012~ 2017 年,中国将会有飞行器在月球表面着陆并采样返回。此后,中国计划派遣太空人登陆月球。

  印度有 2 万名工作人员正在为一项 2007 年的绕月飞行任务努力。印度的太空预算高达每年 6 亿美元,雇用的工作人员人数达到 2 万 —— 与 NASA 员工人数一样多。该国将于 2007 年9月发射耗资 1 亿美元的探测器“月球初航”,这个探测器将围绕月球两极地区 2 年,并且绘制出一幅月球地表的化学地图。

  早在 1990 年,日本就向月球发射了“飞天”探测器。未来的数年内,日本计划发射“Lunar-A”和“SELENE”探测器,探测月球地质地形。

  NASA“月球轨道侦察者”的负责人詹姆斯·加文对此评论说,人类奔向月球的探测器和飞船“将会组成一个舰队”。

  章 改变命运的夜晚

  甲板上风很大,我的衣角在黑夜里飘扬,猎猎作响。

  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镇定一下。空气里弥散的腥味从鼻腔直贯入胃里,刚吃过的晚餐,特别是那些新鲜的八爪鱼,好像从胃中的肉糜堆里复活,一涌一涌地折腾着,要从我的嗓子

  眼儿里翻出去。

  那不是海水的腥味,而是浓浓的、正满溢流淌着的血腥!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过身,两个保安模样的人从船舱方向疾步走过来。

  “什么事?”一个人说着,手里倒提着的强力手电往我这里照过来。

  “啊!”两个人几乎同时大叫一声,前进的步伐停顿了两秒钟,然后向我箭步冲来。奔跑中,手电光柱在我和旁边靠在船舷上老人的脸上来回晃动。两张失色的脸,一张发白,一张泛青,一个生,一个死。

  “我 ……”我刚说了一个字,手臂上一阵温热。我惊讶地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那儿有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大股大股的红色液体从旁边魁梧老人的胸口喷射出来,溅满了我的右半边身体,顺着我裸露的手臂,分岔成几条溪流,在手掌处汇合,流过匕首锋刃上狰狞的血槽,几乎不间断地密密滴成一道血线,砸在甲板上。

  我张大了嘴,虚握的匕首“锵”然掉落。

  还没等我有进一步的反应,两个人携着冲力扑在我身上。他们明显学过简单的擒拿格斗,而我此时心神失措,无意反抗,转眼间就被摁倒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他们拼了命地压制住,关节处的剧痛让我怀疑是不是已经被扭到脱臼。

  砰!

  原先软软倚着船舷的老人身躯被一个保安的腿碰了一下,失去平衡后狠狠摔在甲板上,他的头离我侧着的脸不足一米,我清楚地看见他腮帮子上的肌肉和略有弹性的复合木甲板撞击后的可怕震动。他圆睁的双眼此时仍没有闭上,脸已经被地上大摊的血弄脏了,在手电的余光里,像只恶鬼。

  这是 2006 年 5 月。我所在的这条豪华邮轮,名为“太平洋翡翠”号。

  这是中国艘真正意义上的远洋豪华邮轮,今年 3 月刚刚下水。经营这条六万吨级巨轮的上海怡乐邮轮公司手眼通天,安排妥当了自上海出发,沿途停靠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的东南亚旅游航线。

  由于在此前,中国只有前往单一目的地的邮轮,而类似其他国家那种一次途经多个国家的邮轮航线,因为入境手续复杂,始终没有哪家旅行社或旅游公司能办下来,怡乐公司的东南亚航线是头一遭,可见这家有外资背景的客运公司实力是何等的强劲。再加上“太平洋翡翠”号设施极其豪华,水上乐园、天光泳池、电影院及各种娱乐场所一应俱全,想不轰动都难。

  5月 1 日,借着五一长假,“太平洋翡翠”号开始了它为期十六天的首航。怡乐公司遍邀上海各大媒体的记者,免费搭乘“太平洋翡翠”号旅游观光,听说今后还要开辟欧洲航线,怡乐公司显然希望能和媒体打好交道,今后多多宣传。而我就是晨星报社被邀请的记者。

  其实,参加首航的游客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像我们这些记者一样,由怡乐公司大手笔买单,免费搭乘。全船七百六十一名游客里,往常镜头前频繁出现的文娱明星就有不少,还有一批著名的学者和科学家,可谓既吸引眼球,又有内涵。这全都是活广告啊,其中的好些人,正经八百地请来拍个广告可得花费不少,这样算起来,怡乐公司还是赚的。

  除了社会名流,剩下自掏腰包参加首航的大多也是商界精英,据说贵的一个舱位,费用高达一万八千美元。

  5月 1 日早九点,“太平洋翡翠”号从上海外高桥码头缓缓驶出,不多会儿就把长江口抛在后面,以二十九节的速度,航向东南。海面上薄风微浪,几乎不能撼动这艘巨轮庞然的身躯。

  我次乘坐这样等级的邮轮,仅次于此的经验就是七岁的时候坐过一艘千吨级的海轮由上海去舟山群岛,除了站在甲板上望出去都是无边的大海之外,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较之处。

  我和新闻晨报的记者同住一间,虽然不是等级的舱房,但也足以与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房相比,就是空间略小一些。船上所有的设施免费开放,我喜欢的还是游泳,顶上蓝天,四周碧海,椭圆形的天光泳池池水随着邮轮的破浪前进而泛着微波,这种别致的感受是寻常市内泳池,甚至海滨浴场都不曾有的。

  在那晚之前,这场略带工作性质的豪奢旅游让我十分快活,一次不太愉快的遭遇发生在离开马尼拉的当日下午,就在天光泳池。

  事情的发生莫名其妙。中午吃得很饱,我游了一会儿,就爬到了张浮椅上,四仰八叉一躺,困意很快袭来,闭着眼睛回味着上午匆匆逛过的西班牙王城。走在这座位于马尼拉市中心的城中城时感觉就像在欧洲的古老小镇,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并不能领略这世上保存好的中世纪城市,在脑海中把那些影像意境重新建构起来时,犹自觉得很遗憾。

  我想象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水床上面,就让我堕落在这样舒适的生活里吧,我对水床向往很久了,不过太贵买不起,现在对这免费的要赶紧享受。起起伏伏,像摇篮一样,睡眠能力快要超过猪的我,很快就迷糊了。不幸的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半梦半醒之间,我隐约觉得身体下面一沉一浮的垫子晃动的频率猛地增大,然后我的右腿迎面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整个人也连带着被打翻进水里。

  我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其间还呛了一口,就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皱着眉捂着手怒视我。

  他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岁,身材很魁梧,肌肉并不算松弛,在这样的年纪颇难得了。他没有戴游泳镜,我猜测他自由泳的时候把眼睛闭上了,这才撞上我。我腿上挨了一下,他的手应该更难受。

  有的人被吵醒会暴跳如雷,我没这么好的应急机制,这时候处于头脑一片空白的无助期。

  “怎么,没什么表示吗?”他对我说。

  我还没能反应过来。那个 …… 我正在被质问吗?

  “唉,现在的人 ……”他摇了摇头。

  “是您撞的我啊。”我回过神来,忍不住说。

  他两道黑眉毛一拧:“我看了这方向没人才游的,你没事把这东西当船划来划去,招我撞啊。”

  我一下就火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这么不讲理的,我刚才还做着美梦呢,梦中的美妙和眼前这讨厌的老头儿形成鲜明的对比:“大爷,我躺上面睡觉呢,谁划来划去了?你自个儿看走眼了吧?”

  “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没人教过你吗?”老头儿挥舞起粗壮的胳膊,更愤怒了。

  “没人跟你论辈分,你这是想动手吗?”

  这时候我们的争执已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想想这样下去很难收拾,还是不和这老头儿憋气了,我摇了摇头就准备回身上岸。

  “揍你这小子怎么啦?”那老人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我头也不回,用力一挣,把他带得一个趔趄,又栽进水里。

  “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小子。”他爬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出了池子,他只能在后面跳脚大骂。

  后来回头想想,这场小风波的起因可能是风把我的浮椅吹偏了,或者是他闭着眼睛游不知不觉偏离了原先的方向。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得多。

  不管怎么说,这老头儿的脾气可真是差得很,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家族式管理企业的大老板,平日里颐指气使,没想到室友新闻晨报的李建很八卦地打听了一圈后告诉我,这位叫杨宏民的老人居然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航天科技集团的高级工程师,登月计划顾问组成员。

  航天科技集团的前身是中国航天部,20 世纪 90 年代航天部取消,代之以航天工业总公司,前两年又分裂成航天科技集团和航天科工集团。虽然我一直没搞明白,连美国都是太空总署,中国为什么要把这个部门改成公司,但毫无疑问,航天科技集团依然有着浓厚的官方背景,国家拨款预算动辄以千亿计。

  杨宏民是这个集团公司的高工,又是正当红的登月计划顾问,显然在中国航天界,纵然不能算是首屈一指,也是重量级的科学家。

  看来就像作家的文学水平和他的道德水平没有必然联系一样,大科学家在日常生活里也不一定都讲理。

  “太平洋翡翠”号虽大,总还是免不了有偶然碰面的机会,后来的几天里我和这位杨宏民又碰见两回,好在他没真的像在游泳池里说的那样跳上来和我干架,只是很不友好地看了我几眼。不管他当他自己是谁,反正我当他不存在。

  出事的这晚,“太平洋翡翠”号正在由马来西亚驶往泰国的途中。

  邮轮方面精心组织了一场冷餐晚宴,而后是爵士乐队的演出。我郁闷地发觉,周围都是穿着低胸晚礼服的女人和西装笔挺的绅士,他们轻轻端着酒杯,三五成群,又忽分忽合,有时几句话、一声笑后就四散交错,一个个穿得像花蝴蝶。相比之下,穿着一件短袖衬衫的我显得很不合群。这么热的天,又是出来玩,我怎么可能想到带西装呢?再看看,几个同行都和我差不多,稍显尴尬。

  不过就算是披上西装这层皮,我也没办法像别人那样如鱼得水,这样子的应酬交际,很讲天分的。

  先前我又免不了看见杨宏民,好在他没注意我,我有意识地避开他,省得惹麻烦。

  八点多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有点无聊,怀念着下午和李建他们打牌,赢得他面如土色的爽快。我觉得近我勉强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但随之而来的是赌瘾越来越重,当然,我们玩不可能来得多大,但在乎一个感觉,所以我的朋友说我讨厌的时候就是在牌桌上,得理不饶人,一副小人样儿。

  可惜,看看李建端着酒杯四处找贵妇搭讪的贱相,我想他大概惦记着赌场失意情场得意,今晚是凑不成牌局了。

  我决定喝完下一杯酒就离开宴会厅。在我看来这艘船上比这里好玩的地方多的是。

  服务生托着酒盘从我不远处经过,我正要把手里的空酒杯递给他换一杯,却发现玻璃杯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点东西。

  是折成四方形的小字条。

  我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圈,心里有些诧异。我的感觉相当敏锐,这是许多次历险后磨砺出来的。虽然刚才把空酒杯低端在身体一侧,但要在我毫无觉察之下往杯里扔进这字条,绝不是普通的手脚灵便的人能做到的事。

  没有看出任何异状,我微微皱眉,其实心里却兴奋起来。

  有点意思啊。

  伸手夹出字条,展开。

  白皙的纸上蓝蓝的圆珠笔字迹,一笔一画,方方正正,很工整的字。“速至右侧甲板,那里有改变你命运的东西。”

  “改变我命运?”我龇了龇牙,心里起了个大大问号。谁家的孩子?瞧这口气。

  麻烦啊。好像有糟糕的预感。

  一般来说,依着我比猫好奇的性子,都是自找麻烦。自找麻烦心里多少总有点底,但麻烦找上我的时候 ……

  写这张字条的人好像吃准了我的性情,就算是觉得不妥,我也没法子忍住不到右侧甲板那里看一看。

  我在快步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将要碰上的是多大的麻烦。

  宴会厅在六楼。电梯把我载到一楼的时候,豪华的大堂里没有一个游客。

  我走出右侧的门,甲板上很安静,这个夜晚很黑,没有星光和月光,船舱里透出的灯光显得微不足道。或许是因为宴会的原因,甲板上大功率的照明灯并没有打开,几盏小路灯孤单地亮着,发出的光线好像射不多远就被黑夜吞噬了。

  我用足了目力,扫视这段黑影幢幢的甲板,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号称改变我的命运。

  于是我就看见了杨宏民。

  当然,初我并没有认出他,那只是个黑影,在光线很暗淡的地方,一个靠着船舷的黑影。

  我立刻就朝他走去,不管怎么说,在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到宴会厅的现在,一个独自待在甲板上的人是不寻常的,即便这是名船员也很奇怪。

  我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但我还是走到他跟前,才分辨出他是谁。

  杨宏民瞪着我,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从他微张的嘴里发出来,每一次的喘息进行到一半就会卡住,停几秒钟,再喘新的一口。

  我下意识地以为他要对我不利,后撤一步,才发现他胸口插着的匕首,胸膛偏左,致命的一击。如果现在把凶器拔出来,他会立刻死去。

  竟然是一宗谋杀案!那么是凶手把我叫来的吗,他想干什么?这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此时此刻我顾不得深究,回头大喊:“有人吗?快点来人啊!”

  喊了几遍,我却隐隐听见杨宏民发出喘气之外的声音。

  连忙转回头,看见他看着我,嘴唇微微嚅动。

  刚才他虽然也瞪着双眼,但是瞳孔无神,可现在他眼睛重新恢复了焦距,急切地盯着我。

  是回光返照吗?我把头凑过去,想听清楚他对我说的话。

  “…… 老鹰 …… 鹰 …… 老 ……”他忽地没了声息,再看杨宏民的双眼,瞳孔已完全涣散了。

  老鹰?这是杀他的人的代号吗?

  海风吹得我浑身冰冷,我绝不相信那张把我叫来的字条只是为了让我个给杨宏民收尸。这宗发生在海上巨轮的谋杀案,已经不由分说地把我卷了进去。

  脚步声从后传来。

  我转回身,刚才的大声呼喊已经把两名负责保安的船员引来。

  他们很快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惊惶地冲了上来。

  我正要开口对他们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右手突然发现有异。低头一看,一股恶寒顿时沿着太阳穴蛇行而下,后脖子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就是刚才发现杨宏民被谋杀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惊慌失措。

  那柄原本插在杨宏民胸口的匕首,现在竟被我拿在手里!匕首一从杨宏民的胸口拔出,尚未冷却的血从刚才的流淌

  变成喷涌,我的衣服已经被浸得黏稠,打湿了半边身子。在这电光火石间,我无心管这些小节,只是愣愣地想着,这匕首怎么会突然到了我的手中?

  周围并没有人,匕首是生了翅膀,还是杨宏民死而复生,亲手拔下匕首,塞进我的手里的?

  被两名船员扑倒之前我又看了一眼杨宏民,片刻之后他就重重倒在我的身边,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匕首已经失手掉落,我被压在地上,心里回想着刚才刹那间手里的感觉。

  原本我的手是松松垂在身体两侧的,发现杨宏民被谋杀后,由于心里紧张,手稍稍捏紧了些,但并没有捏成拳头,而是虚虚弓着。

  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有一个人站在我身边,瞅准了空子,的确可以把这匕首塞进我手中。实际上,那时我手上突然觉得多了点东西,下意识地握住了,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是匕首。可刚才在我身边的,除了杨宏民,又哪里有其他人在?

  有人把匕首送到我手里 —— 周围只有杨宏民 —— 杨宏民是死人 —— 不存在把匕首送到我手里的人。我的身体被两名船员压得死死的,我的思路也在这个死循环间来回地剧烈撞击碰壁乃至终于当机,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像日本侦探漫画里著名的桥段 —— 密室杀人,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案件发生了。

  而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不能找出其中的漏洞,那么 ……

  那张字条,那所谓的改变我命运,指的就是这个吗?

  我有和哪个厉害人物结了梁子吗,需要设下这个局把我置于死地?

  “太平洋翡翠”号改变了它原先的航线,转航向北,次日凌晨约四点,一艘不大的中国海防艇出现在邮轮边,我被押解上去。同行的还有两名船员,这两个目击证人坚称亲眼看见我把匕首从杨宏民的胸口拔出。当然,还有杨宏民冰冷的尸体。

  我能理解这两名自认为抓到现行凶手的船员,起初他们凭着手电光不可能看得很清楚,然后又看到凶器从满身是血的我的手里掉下来,一下子就会联想到我是凶手。而人的大脑有时会根据逻辑,把一些其实并没有亲眼见到的东西当成是真的,

  电影的蒙太奇手法就是基于人的这种本能反应。我相信这两个人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我从杨宏民的胸口拔出匕首,我更确信这两个目击证人的证词将对我极为不利。

  昨天夜里突发的谋杀案很快传开了,所有人不一会儿就从宴会厅那里蜂拥而至。他们被船员组成的隔离人墙挡在大堂的出口处,甲板上打开了大功率的照明灯,亮如白昼。这些名流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还夹杂着些微的好奇。共处了几天,片刻之前还是冷餐会上同伴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命丧黄泉,一个浑身血迹斑斑,成了凶手。

  我很快被带走,船上整理出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小仓房,临时关押我。我的手被极粗的尼龙绳反绑在身后,四名身形彪悍的船员前后左右夹着我。

  “这不是我干的,我不会反抗。”他们在绑我的时候我这样说,绑我的家伙听了狠命绞着绳子,勒得我直龇牙。

  “那多!”经过围观人群的时候,有人叫我。

  是李建,还有其他几个上海的同行,他们站在一起,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

  我勉强笑了笑,李建却微微往后一缩。我愣了愣,这才想起不仅身上,刚才倒地时半边脸上都沾满了血,这会儿已经凝结成块,笑起来的时候怕是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不是我,有人设了局害我。”我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被后面的押解船员用橡胶棍捅着腰眼,踉跄着往前。

  一个人被反锁在小仓房里的时候,我想着这些同行回到上海之后的情形。那多成了杀人犯,他杀了曾与之有过小小口角的大科学家 …… 媒体圈里的八卦原本就特别多,传播特别快,而这个惊人的消息,就算我能尽快被还以清白,工作环境也免不了被搅个天翻地覆一团糟。

  还有我的父母,一定要想办法在从别人口中听见流言之前把情况告诉他们。可是现在,我完全失去了通信的权利。

  我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知道在那背后,肯定有一个,或者是两个人在把守。现在想如何善后似乎太早了一些,突如其来的黑锅,已经把我砸到绝境。

  的确,相比李建他们,我并非是普通的记者。我经历过太多他们不能想象的事件,有些事情也极度危险,可正如我拿到字条时有所觉悟的那样,我找麻烦和麻烦找我绝不相同。

  我主动参与的事件,可以预先谋算准备,可以通过层层关系网预留后路,可以找极有能力的朋友出手帮忙,甚至可以见事不妙抽身而退,虽然我从没这么做过。而此刻,我已经在局里,连起码的行动自由都失去了。我能依赖什么,中国的司法吗?但法律是讲证据的,现在有两个目击我“杀人”的证人,还有我行凶的原因,尽管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却也可以解读成杀人动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杀人的事并不少。如果我不能找出强有力的证据,法庭上再好的律师怕都无力把我捞出来。

  想到那把莫名握到手里的匕首,我又打了一个寒战。每次闭上眼睛,重现当时的情况,试图找出线索的时候,我都会全身发冷。邮轮孤悬海上,甲板上光线不亮,但我确信近距离内不会有第三人,而第二人不管当时有没有咽气都不可能做到这件事。没有人,难道有鬼?

  这是密不透风的仓房,我却感受到了无形的阴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