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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有个主题,就是“志在富民”。

 

我原本是想学医的,但是后来放弃了成为一个医生的前途。因为,那是我自觉地认识到“为万民造福”比“为个人治病”更有意义。

我是出生于 20 世纪初期的中国人,正是生逢社会的剧变,国家危急之际。从我的这种价值判断出发,我之所以弃医学人类学是可以为朋友们所理解的。我学人类学,简单地说,是想学习到一些认识中国社会的观点和方法,用我所得到的知识去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所以是有所为而为的。

 

 

在西方人类学门内至少有一些学者把它作为表演才华的戏台,或是更平易一些,是一种智力的操练或游戏,或竟是生活中的消遣。我本人对这些动机并无反感。在一个生活富裕,又是竞争激烈的社会里,当个人谋生之道和社会地位已经有了保证之后,以人类学来消磨时间或表现才能,确是不失为一种悠悠自得的人生。可惜的是,我自己明白,我没有条件这样来对待这门学科,事实上也走不上这条路子;即便走上了,也不会觉得愉快的。

 

 

我本人的经历使我更相信认真的以人类学方法去认识中国能有助于中国的发展。人类学是可以成为一门实用的科学的。一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二是“学以致用”。这两条很可以总结我自己为学的根本态度。

 

我 80 岁生日那天在东京和老朋友的欢叙会上,曾瞻望人类学的前途,说了下面一句话:“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句话我想也就是今天我提出的文化自觉历程的概括。“各美其美”就是不同文化中的不同人群对自己传统的欣赏。这是处于分散、孤立状态中的人群所必然具有的心理状态。“美人之美”就是要求我们了解别人文化的优势和美感。这是不同人群接触中要求合作共存时必须具备的对不同文化的相互态度。“美美与共”就是在“天下大同”的世界里,不同人群在人文价值上取得共识以促使不同的人文类型和平共处。——费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