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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晳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下午连续做了三台剖宫产手术,站得她腰酸背疼。回办公室换好衣服,陆平南给她打了个电话,问:“你在哪儿呢?”

简晳等电梯:“刚下班,怎么?”

那头歌声震天,陆平南声音也大:“你来紫提,六楼包厢,赶紧地。”

简晳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可那边太吵,电话挂了。

陆平南上个月动了个阑尾炎手术,手术虽小,但简晳还是担心他喝酒伤身。市一院离他说的地方倒不是太远,简晳剥了两颗奶糖先垫肚子,这个点车流少,二十分钟就能到。

南区是成片的娱乐场,霓虹映夜。简晳找去六楼,一进包厢就被混浊的烟味呛得偏头,

里头嬉笑一片:“真的随叫随到啊!”

有人吹口哨:“那啥,押输了的自觉罚酒!”

简晳有点蒙,满场子搜索陆平南。陆平南醉醺醺地从人堆里站起来,耷拉着手指着她:“我……我说了你们还不……不信,这妞漂亮吧,老子让她来哪儿,她就得乖乖过来。”

他动作夸张地挽起衣袖看表:“二十五分钟,没超时,就问你们服不服!”

敲桌声、吆喝声:“服!”

陆平南挺得意,踉跄着走向简晳,拽住她的手往里拉:“来来来,陪大家喝个酒。”

简晳用力甩他的手:“陆平南你别犯病!”

僵持之下,包厢里有了嘘声:“陆总魅力不行啊。”

这话听着就刺激,陆平南酒劲儿上头:“闭上你的嘴!”他转过身看向简晳,压低了声音提醒,“都是我朋友,别让我丢面子!。”

简晳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陆平南被她盯得发毛,急躁道:“怎么了这是,玩玩啊,别扫兴。”

陆平南的脸在明暗不一的光里显得格外模糊,简晳和他相识于大学,男人的模样还和以前一样好看,鼻挺眼亮,在哪儿都像自带柔光。

简晳苦笑说:“我在手术室待了一下午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我怕你出事把车开成飞机,结果你跟我说玩玩?”

简晳边笑边看这个她喜欢的男人,顿时如鲠在喉:“陆平南,十年了,你能不这么欺负我吗?”

简晳声色动容,陆平南被激得火气直蹿,把酒杯往桌上一搁:“还来劲儿了是吧,脚是你的,车是你的,你接到电话可以不来,还有,你别总拿感情说事,我一早就摆明了立场,你自己一厢情愿!”

包厢里杂音渐小,大家都望过来。

陆平南挺直背脊,说话更大声:“简晳,男欢女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这里都是我朋友,玩不起就别来,高高在上摆脸子有意思吗!”

他开口的时候酒味扑面,陆平南开了家小公司,学了不少商人的厉色,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像声雷,震得简晳目瞪口呆。

“碍眼,你给我出去!”陆平南指着门。

包厢门是敞开的,靠近大厅,看热闹的不在少数。羞愤直冲脑门,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穷奢极欲的声色之所,连电梯里都是璀璨的镜面墙。简晳低头进去,难受得再也忍不住地蹲在地上。

大一时,简晳对陆平南纯属暗恋,后来表白,他也不明着表示,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听起来是拒绝,细想又觉得有希望。

陆平南就是有这种本事,在人模人样和人渣败类之间自由切换。想到这儿,简晳捂着嘴干呕了一声,旁边的女孩飞快地往后退。

简晳抬起头,哑着声音说:“别怕啊,我不会吐出来。”

说完她挣扎着站起,手术室站了一下午连饭都没吃,这会儿姿势突然变化,胃里塞了千斤顶似的,疼得她脸色骤变。

“站稳了!”后背挨了道重力,简晳这才没摔倒。

但这力气,简晳“咝”的一声,回头皱眉:“你打我干什么?”

“打”她的男人个头高,眉目宽阔的样子藏不住吊儿郎当。他没说话,眼神不屑,倒是他身边的小青年笑出了声儿。

走出电梯,林加再也忍不住:“差点没笑裂,燃哥你手劲儿也太不知道收敛了,人家美女以为你打她!哈哈!”

贺燃瞥他:“你嘴巴再张大点,可以吞人头了。”

“不是,燃哥,你没事儿扶人干吗?”

贺燃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咬在嘴里:“你小子想的那点儿龌龊事我还不知道?我要是想泡妞,就刚才那情况,压根不会出手扶,直接让她撞我怀里。”

林加直点头:“亲密接触大法好,这个好。”

贺燃重重弹了下他脑门:“行了,还想不想要钱了,好好盯人。”

贺燃今晚有正事在身,说起来也是亲戚情面,热心帮忙。林加的表舅是包工头,这两年搞区域建设,顺应时机,工程做得风生水起。一水泥公司的老板欠了债主六十多万不还,林加的表舅说了,只要他们能要到钱,按两成的比例付报酬。

他们盯了三四天,基本摸清了欠债人的情况。刚在六楼盯梢,无意间听见一喝高了的男人放大话,说是半小时内,能让一大美女随叫随到。贺燃当时坐在大厅沙发上打牌,简晳从电梯里一路跑过去的时候,他闻到了长发飘然的香味。

柔柔软软的,大概是兰花。

林加还在絮叨个不停:“赚到这笔钱,我要去换手机,阿坡7得了。”

贺燃被他蹩脚的英语整得发毛:“好好说话,来,教你。”

他抽烟,在烟雾里眯缝了双眼:“跟哥念,艾——粉——儿——7。”

林加笑得前俯后仰,笑了一会儿突然打住:“燃哥,燃哥,那女人。”

贺燃漫不经心地侧头,咬着烟,烟灰聚了好长一截没有弹。

是简晳又返了回来。

“我喝了酒,没法开车,我在二楼等你。

“我八点才从手术室出来,一天都没吃饭就来见你,代驾?我没带钱。”

她边出电梯边给陆平南打电话,故作凶状却还是藏不住让步的妥协。

可说着说着,简晳声音扬高:“陆平南!”

这声喊叫,凶悍,愤怒,委屈。

看戏的人收敛了笑意,贺燃把烟夹在指间,烟气慢吞吞地升空。

简晳握着手机,眼眶子通红,那边绝情地把电话挂断。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十来秒,泪眼模糊,起先还能咬着唇不哭出声,但一偏头,正好撞上旁边人的眼神,就怎么也忍不住了。

简晳蹲在地上,长发垂顺遮眼。

没多久她就站起身,左右环视,后目光落向桌上的空酒瓶。她走过去,顺手操起一个,掂了掂觉得不够,又拿起另一个,然后疾步如风到电梯处,按了六楼。

“去报仇了啊?”林加感叹,“酒瓶子往人脑袋上砸呢。”

贺燃又拿出一支烟出来抽,下没点着,他转头吩咐林加:“我有东西忘了拿,你在大厅等我。”然后也往电梯口去。

简晳重回包厢,啤酒瓶背在身后。

陆平南揉了把脸,极不耐烦:“你还想干吗?”

简晳努力平复呼吸:“我要你向我道歉。”

“没事吧,简晳?”像是听到大笑话,陆平南乐极了,“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刚才那话没听懂?多大的人了,成熟点行吗?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就是特别假正经,玩不起。”

简晳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心底后那点侥幸和容忍在崩盘。

陆平南眯缝了眼睛,看到了她手上的酒瓶,“嗬”了一声:“想用这个打我啊?”

简晳握着空瓶,手心冷得冒汗。

陆平南跟她杠上了,加上喝多了酒,尽犯浑,袖子一捋手搁腰上,阴阴地笑道:“来来来,往这儿打。”他又换了个姿势,用食指戳自己的脑门,吼她,“有本事就往这儿砸!砸啊!谁不砸谁孙子!”

简晳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台阶下,如果陆平南答应送她回家,如果陆平南愿意说一声对不起,那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原谅。

简晳心凉,在他的咄咄逼人下,手跟抽了力气似的越来越虚。脚正发软,手心突然一空,酒瓶竟被人抽走。

简晳急忙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挨近她,声音不耐且嫌弃:“有点眼力成吗,你拿错东西了,这瓶子是我的,你用这个!”

贺燃咬着烟说完,往她手里塞进一瓶开了盖的啤酒,满当当的酒水随着动作晃了些出来。像是有了一个台阶让她能够安稳落地,简晳举起手,把整瓶的啤酒对着陆平南的脑门倒了下去。

“哎妈呀!简晳你傻了吧!”

陆平南气急败坏地甩头,酒水顺着头发丝儿狼狈地下坠,这啤酒还是冰的!

简晳把酒瓶丢到地上,抽出纸巾擦手,后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狠狠甩向陆平南的脸,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