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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9世纪末,瑞士学者布克哈特就已指出,希腊人一直受到荷马的影响。而荷马理想的基本特征,一是强调人类划分为高贵者和低贱者,二是非功利性和对体力劳动的鄙视。因此,它和民主政治主张的平等原则存在着深刻矛盾。虽然希腊人对体力劳动的态度在学术界不无争议,但荷马对希腊文化的巨大影响,以及他将人划分为贵族和平民,而且认为两者在外貌、体格、能力等所有方面都不平等,应当是毫无疑问的。史诗对特尔西特斯和特勒马科的描写是典型的例子。从思想上说,特尔西特斯是“舌头不羁的人”,“心里有许多混乱的词汇,拿来同国王们争吵,鲁莽、杂乱”。从外貌上看,“他在所有来到伊利昂的阿尔哥斯人中可耻不过:腿向外弯曲,一只脚跛瘸,两边肩膀是驼的,在胸前向下弯曲,肩上的脑袋是尖的,长着稀疏的软头发”。所以,当他挨了奥德修斯的痛揍以后,只能自己哭泣,其他的希腊人也都嘲笑他。而史诗对贵族的描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他们无不高大威武,威风凛凛,连他们的后代也与众不同。特勒马科虽然年纪轻轻,却独立召开了伊大卡的人民大会,自己召集人手外出寻父;在派罗斯和斯巴达,他都表现得彬彬有礼。外貌也与常人不同,麦涅拉俄斯一见,立刻说道:“依我看,你们没有失去应有的本色,是神明养育的执掌权杖的君王后裔,贫贱之人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儿孙。”如此不同的两种人,如何能够平等?在麦加拉诗人特奥根尼斯的诗中,我们看到了类似的观点。他对那些以前穿着羊皮、在郊区像鹿一样游荡、现在掌握了政权的人充满了鄙视。在他看来,某些品质会随着与卑贱者的交往而丧失,它们是与生俱来、不可能学来的。“如果你与卑贱者交往的话,你会失去你已经拥有的智慧。”“谁也找不出一种方法可以使一个笨蛋变得聪明,或者让卑贱者变得高贵……你永远不可能通过教导使坏人变成善人。”易言之,善人可以变成坏人,但相反的道路是不存在的。

因此,在那些反对民主政治的人看来,民主政治并非伯里克利等人所说的是所有人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也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有参与政治的权利,而是卑贱者对高贵者、穷人对富人的专政和剥削,是穷人的暴政,是无法无天。早提出这一看法的,大概是希罗多德笔下的美加比佐斯,他认为:“没有比不好对付的群众更愚蠢和横暴无礼的了。把我们自己从一个暴君的横暴无礼的统治之下拯救出来,却又用它来换取那肆无忌惮的人民大众的专擅,那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不管暴君做什么事情,他还是明明知道这件事才做的;但是人民大众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而完全是盲目的;你想民众既然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能看到什么是好的妥当的,而是直向前冲,像一条泛滥的河那样地盲目向前奔流,那他们怎么能懂得他们所做的是什么呢?”因此,只有希望波斯变坏的人才会拥护民主政治。他所批评的,和特奥根尼斯如出一辙,强调的是群众的无知和专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