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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

我坐在轮椅上,把身体舒适地裹在毯子里。我戴着墨镜,在院子里静静地待着。能再一次来到户外真好。雨连续下了好几天,不过终于随云朵退散了。空气清冷潮湿,白天越来越短,冬天就要来了。我听见那个女孩还在围墙那里忙着。她又在听她的音乐了,从小小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微弱的节拍。很熟悉,但我忘了是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
“你在听什么?”
刮围墙的声音暂停了。“音乐。”
“你不觉得自己自作聪明吗?”
“你不觉得自己好管闲事吗?”
“如果你能跟别人分享音乐的话,时间会过得飞快。”
沉默。除了刮围墙的声音,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旋律。
“为什么你不学学汤姆·索亚,说服其他人帮你粉刷围墙呢?”
 “谁是汤姆·索亚?”
我摇了摇头。“现在学校都在教些什么啊?”
“愚蠢的东西。全都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知道究竟该大笑还是该叹气。她太天真了。尽管她总以坚硬的外壳示人,但我敢说,我对她的了解比她愿意承认的多很多。她的父母可能已经去世了,也可能抛弃了她,而她的家,不论是什么样,对她都没有什么吸引力。她用愤怒将自己的恐惧和孤独掩饰起来。她渴望获得归属感,于是做了一些愚蠢的决定,以为这就是爱。从她对警察的反应来看,我敢打赌她和一些品行不端的人有着来往,那些人可能会在遇到麻烦的时间就抛弃她。但是她又有些与众不同。
“看来你觉得这样打发时间挺好的?”
“除了粉刷围墙,我今天想不到有什么别的事要做。”她的语气略带讽刺,但我能感到她如此小心维护的东西其实是那么的脆弱。在我房间被抓之后,她需要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更何况她又被我这个老太婆救了,还是个瞎老太婆。
“我觉得这是我不喜欢做的事情了。我不是说粉刷围墙,而是粉刷这件事。以前总是要粉刷。每年夏天,粉刷小屋,粉刷雾号站,还要粉刷灯塔。天啊,我讨厌粉刷。”
刮墙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在听Epica 的歌。”她说。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Epica 是一群人。”
原来如此。我靠着椅背,听着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声音,还有歌声。这音乐让我回到了过去。那是一个冬天。埃米莉和我躺在炉子前面的地毯上,屋外的湖结了冰,湖面上一片寂静,漆黑的天空中布满了数不清的星星。父亲坐在他的椅子上,吸着烟斗。
母亲在缝缝补补。我们的“真力时”牌收音机调到了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在密歇根州的频道,信号跨越湖面来到我们这座孤岛上,让远在北方森林里只有十岁的我接触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我出神地坐着,仔细聆听。
音乐的风格变了,太突然了,我听到了鼓声和可能是电吉他的声音。至少可以这样说,这音乐非同一般。
“天啊,这是什么类型的音乐?”
“交响金属。”
“有意思。”我从没听过这样的音乐,它将古典乐与当代的某种噪声奇妙地结合到一起。我明白她为什么喜欢这种音乐了。
摩根把刮刀扔进桶里。她坐到野餐桌前,点了一根烟。我没有说话。她一定以为我要说点儿什么。
“关于你哥哥,你听说过他的什么事吗?”她问。
“没有。”
我整理了一下盖在腿上的毯子。这女孩激起了我的兴趣。
“是这样的,摩根。我跟你说我已经六十多年没见过我哥哥了,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真话。”她没有说话,继续抽着烟。“那一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联系我,但是就在有人发现他的船被遗弃的两天前,他来到了这里。就在这花园里,我见到了他,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几分钟后,他就走了。”
烟味悬在空气中,潮湿,沉重。
“摩根,那些日记里可能有一些答案,可以回答我对过去的疑问。我不能阅读,但是你可以。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也不是特别忙。”我相信马蒂后也会读这些日记,我可以让他读,但我更想让摩根读给我听。“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你继续帮我读日记,那些你很感兴趣的画,你就可以拿走一幅。”
我听见她用鞋跟踩着香烟,不过她还是不说话。她一定是拿掉了一只耳机,因为Epica 的旋律更容易听到了,耳机里的声音、麻雀的叫声和微风吹过绣球花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我能选拿走哪一幅吗?”
这个回答很有趣。总共有三幅画。一幅是蜻蜓,一幅是蜂鸟,还有一幅是野豌豆的特写。常见的主题,不同的角度。一些评论家说可以以同主题的一系列画为基础创建三维图像,就好像每一个作品都在添加一个视角略有不同的图层,它们能立刻联结彼此。即便是速写,它们也很值钱。但我不认为吸引她的是价钱。
她在其中一幅画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以。”
“那么,好吧。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