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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史学家汤因比论世界各民族于发展过程中均遭受挑战,有的能克服而继续进步,有的不能克服便停滞下来,不再进步。洪水是各民族遭受到的普遍、严重的挑战,有许多民族不能克服洪水所加诸的灾难,其文化便停止发展,停留在洪水前的状态。如非洲、南洋群岛、澳洲等地的土著或民族,在与现代文明接触以前,几千年毫无进步,原因即在于此。所以,大禹是对中华民族有功绩的伟人,孟子仅将大禹与后稷同誉为很富同情心的人,何见之陋也。

——见本书P30

这个时候正是“魏有信陵,楚有春申,齐有孟尝,赵有平原”的时代,吕不韦以秦之强大亦当效法养士,乃大肆招致,有食客三千。吕不韦养的士,比上述四公子的水准高,他们不仅是一批“鸡鸣狗盗”之徒而已,其门客集体创作的《吕氏春秋》,包罗“天地万物古今之事”,便是明证。王安石讽评孟尝君乃“鸡鸣狗盗之雄耳”,确是至论,但王安石大概基于传统对秦的成见,不提吕不韦养的士。其实以吕不韦所养的士,与养士流名千古的四大公子所养的士相较,就品质而言,不啻霄壤。

吕不韦门下宾客三千,济济多士,显著的是来自楚国上蔡的李斯。

——见本书P128

 我们知道二十二岁的秦王能够戡定祸生肘腋的嫪毐的叛乱,并不简单。嫪毐内有大权在握的太后,外有相国吕不韦支持,权力大到“事无大小皆决于毐”的程度,如果不是秦王事前警觉,临事果决,焉能神速戡平嫪毐及其众多的党羽?处置吕不韦没有引发任何株连政局的剧变,足见秦王的手段圆通宽宥;能如此轻易地去除一个像吕不韦那样的权臣,亦足以显示秦王的政治长才。对李斯谏逐客的从善如流,对郑国渠的继续完工以及尉缭所叙述的节俭谦恭的德行,在在均足以让我们知道秦王政是一个何等人物。

——见本书P131页

多数人虽然希冀天下一统,共享太平日子,但被征服后的心理反应也很复杂。张良是韩国真正的贵族,他要刺杀秦始皇,为的是替韩国报仇。有名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显示楚人对秦痛恨之深。秦昭襄王将楚怀王的尸体送还楚国时,楚人全国哀悼,项羽入关后对秦的大肆报复,与这种心情有关。换言之,数百年政治思潮主流虽是大同主义,但亡国之恨、故国情怀很难顷刻完全从人们心里抹去。秦始皇用人,尽量不分国籍,唯才是举,但仍有很多人隐逸不出,张耳、陈余、范增等人都是例子。对知识分子而言,民族情操是不会被轻易忘怀的。

——见本书P138

 陈胜起兵,火药已引发,秦的基础深厚,虽然大军全在北方防匈奴,又于南方征百越,关中空虚,但大将章邯临时发囚犯,仓促成军,也能连战皆捷。陈胜起兵不过六月,章邯便歼而杀之,叛军声势浩大的项梁也被击杀,可见秦要敉平变乱的力量仍存在。不过,一年之中,全中央政局陷于赵高、李斯的斗争中,二世虽不一定是坏人,但庸碌无能。李斯死后,由于赵高专政,名将章邯投降项羽,从此关中门户大开,以“崤函之固”,也挡不住刘邦的大军。

——见本书P147

 汉高祖凝合天下各国平民的力量所建立的政府,这个大一统的政权,与秦始皇以一国之力而并吞其他各国,在实质上,在意识形态上,均迥然不同。因此秦始皇一面要积极推行天下一家的工作,一面要防止各国反叛。汉高祖以天下人而统一天下,他不必去推行什么统一的工作,只要能继续推行秦始皇已经规划好的大方针,顺应天下万众一心的和平愿望便够了。

——见本书P155

 吕后僭夺刘家皇权和残忍对待情敌,与其施政无关。我们必须承认文景之治是吕后政策的延续,吕后也是汉初大一统政府的奠基者,因高祖死后到文帝继位之间的十六年的关键时期是由她主政。

——见本书P159

 公孙弘为相六年,年八十终于相位。继起布衣为相的六人,均尸位素餐而已。丞相无事可做,相府破烂也不修整,到后来沦为马厩、车库或奴婢宿舍。即使如此,六人中除石庆外,皆因罪被杀。所以我们认为武帝以布衣为丞相的主要鹄的不在于破格用贤材,而在于不满政治上丞相总揽天下庶政的传统,不愿皇帝的权力有人掣肘,所以任用“布衣”作装饰品,以便一切出自宸断。这是治汉史者所不能不察的。

——见本书P163

 董仲舒大概死于武帝中期,他的政治学说却深入人心。武帝死后九年(前78),就有人上书请武帝的儿子昭帝让位,终上书者被杀。十八年后(前60),又有人请宣帝禅让,亦被诛。由此可见董仲舒的政治理论已为人所信崇。对于一种当时人士咸以为合理的理论,死罪并不能遏止它的影响力,它只待时机成熟,自然水到渠成。就如同秦始皇统一天下一样,王莽使五德终始说得以实现。

——见本书P174

 后汉因有王莽的前车之鉴,对外戚弄权素无好感,外戚秉政自然树了不少敌人。何况在勤王的大前提下,朝臣自然乐于帮助皇帝将有权势的外戚消灭,宦官因此很受皇帝重视。由于皇帝夭寿,太后的命也不够长,于是相似的故事循环上演,殊少例外。外戚有更迭,此兴彼衰,一家倒下去,另一家又兴起来;而宦官却不然,他们自成一利害与共的集团,长幼相传,每参与一次皇帝与外戚的斗争,便增加一分历练,也增加了他们在朝廷的一些党羽。他们每立功一次,便接受皇帝的酬劳而获得一些权势,如此日积月累,宦官的势力浸渐强大,夺权的能力也历练日精。当时名流领导的“清议”,均拥皇帝而贬外戚,没有想到所拥戴的实际上是宦官。

——见本书P202—203

 后汉士风重名节,对恩主报恩的观念深入士大夫阶层,士大夫们逐渐形成以个人为中心的道义集团。郡守可自任属吏,又可选举孝廉,孝廉要向恩主报恩,属吏对主官,竟比之为君臣关系,属吏要忠于他们的所谓的“君”。有一位太守贪赃枉法被下狱,朝廷拷问他的属吏以求罪证,属吏竟以“臣不能谤君,子不能责父”作答。有一位县令闻知他的恩主要经过县境,乃去迎候,因稍迟未得见面,遂弃其官守,追见其恩主。这一类事例很多。因此,在后汉的士人心目中,没有一个中央政府的观念,只有效忠于个人的“热忱”,这种政治上的离心力是分裂的原动力。

——见本书P208—209

 胡汉杂居的情况在边境很普遍,边境的官吏良莠不齐,压榨胡人之事常有,汉民的狡黠者勾串欺凌胡人者,亦层出不穷。胡人生性剽悍好斗,团结力强,在忍无可忍时被迫叛乱,因此自后汉末年以迄“五胡乱华”,沿长城以南各地,胡人杀吏劫城、掠财戮众之事,各地时有发生。他们的“祖国”基于自身的利害,并未直接介入,所以他们的行动都被汉室敉平。大军压境,小规模叛乱自易戡定,膺惩与报复之事,自不能免,由是官吏与胡人之间,胡、汉平民之间积怨日深。循此恶劣途径,辗转反复演进,累积百余年,胡汉间的血海深仇已成万世冤孽。这便是“五胡乱华”时,那一切大规模、残忍、暴虐、血腥行为发生的背景,也是西晋政权的定时炸弹。

——见本书P268

 苻坚绝非庸碌无能之人,为皇帝二十八年,南征北讨,可谓身经百战,手创大国,何以竟一战而败,一败而灭亡,破历史纪录?……苻坚征服四方,全靠氐族团结一致的武力,而今氐族分散四方,他已失凭借,将统一天下的力量寄望于对他心怀深仇大恨的异族军队上,虽有“雄师”百万,又有何用。苻坚施行军事移民政策时,王猛已死。更有甚者,他徙杂胡十万户到关中,其中有鲜卑慕容氏四万余户,而鲜卑是他的“仇绥”,所以有人抚琴而歌曰:“远徙种人(同族)留鲜卑,一旦缓急语阿谁?”在这种政策下,苻坚外无凭借,内有心腹之患,所以淝水战败,苻坚逃归长安,即为慕容冲聚鲜卑人十余万所逼,逃入五将山而死。与一般的对外出征不利,还可回到根据地重整旗鼓,或得苟安一时的情况迥异。

 

——见本书P279—280

 晋征服东吴(280),吴人有亡国之恨。而今不过三十余年,征服者被逐来此地避祸,吴人当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批“亡官失守之士”的北方世家“多居显位”,对此吴人自难免不了愤恨与轻鄙。司马睿移镇建康,也曾说:“寄人国土,心常怀惭。”北来大世家据说有一百家之多,他们多统率族人、宾客、乡里、部曲等集体行动,动辄千余家。江南肥沃的土地早为土著士族所占有,新来者欲分一杯羹,难免发生利害冲突。由于权势上、情感上及利害上的冲击刺激,吴人逐渐形成一股反东晋的力量,对此,代表北方世家的东晋统治者只是“心常怀惭”不够,必须要解决问题。

——见本书P292—293

 宋、齐两朝的皇帝,不是残忍不仁,便是荒诞不经,固与其出身微贱,毫无文化陶冶有关,更与刘裕的摒斥世族与只任宗室至亲的政策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他们习染了魏晋以来破除名教、恣意纵情的风尚,而缺乏名士们飘逸清玄的生活境界,遂养成极单纯的纵情肆意的禽兽行径。这种人一旦成为唯我独尊的皇帝,自是秽乱无耻,无恶不作。

——见本书P306

 中国史家传统上对“女主”当政的评价,多强调其个人生活“淫乱”,以之为评判准绳,似欠妥洽。如胡太后“逼幸清河王怿,淫乱肆情”,北魏后宫类似之事甚多,不只胡太后一人如此。我们认为列论女主,不当丑化其乱搞男女关系这一点。主大政的人,无论男女,均宜凭其施政以臧否之。评述胡太后、武则天或慈禧太后等历史人物,应持如此观点才公平。

——见本书P337

 

涂改历史总会出现漏洞。李世民在建国初期的功劳并不如实录所载之独竟全功,李渊深谋远虑、指挥若定是削平群雄的基础。至于李建成,李渊起兵前已年二十八九岁,已独当一面,李世民年幼(十八岁),生活在父亲身边。起兵后,李渊的战略是先巩固后方,后方的威胁是北方的突厥,所以委托李建成以重任,“镇蒲州以备突厥”,关东群雄素为李渊所蔑视,故命李世民出征。

——本书P375

 东林党并非朋党,只不过不惧权势,敢于抗议直言之士而已;奸党亦非朋党,主要是揣摩帝王旨意,阿谀求进之徒。“奸党”彼此之间,也时有矛盾,互相攻讦诟谇。简而言之,即一群以一己眼前利害而结合的奸人而已,无政见主张,形成利害休戚的相关朋党,所以他们后来尽附魏忠贤以去东林党。

——本书P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