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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浪迹天涯的人并不神秘,并不遥远。可能就在某个十字路口,腰板笔直的Bill和你擦肩而过;某天餐桌上的进口鱼肉,由欧若拉或她的“八颗牙”打捞出海;某辆公交车上,其貌不扬的Chris和山本夫妇正在赶往下一场演出,为新的观众制造欢乐;而街头某个正掏出手机拍照录像的中国姑娘,没准就是此刻正在与你分享故事的我。

不管是听上去经历多么离奇的人,都不过一日三餐,挣钱花钱。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可能在于,他们更加随心所欲,过着海陆两栖的生活,于江海寄余生。

身边的同事里,有为和心上人重聚,辞去不错的陆地工作上船的;有被所爱背叛,要给彼此一些空间冷静,到海上疗伤的;有喜欢船上简单的环境,只想为单纯的人们增添点欢乐的;有了无牵挂,享受与陆地隔绝、遗世独立的漂泊感的。也有一位海上钢琴师,像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永远在斯古诺酒吧为来来去去的客人弹奏优美的旋律。只不过他并非出生在船上,也不像1900停留在永远年轻的三十几岁。

我们的一位海上钢琴师六十有余,身材瘦弱,头发有一多半已经花白。平日里,他的手已经出现了老人常有的微颤,偶尔拿东西都拿不太稳。但每每坐在钢琴前掀起琴盖时,那具瘦小的身躯立刻像被施了魔法,瞬间充满活力,流畅的旋律随着他的手指倾泻而出,光芒四射。被问到为什么在这个年龄还选择上船时,他微笑着慢慢说,“陆地有点无聊呢。你也许不信,但即便不再年轻,可我依然有个远航梦”。听着高山流水般的琴声,不知那时的他思绪又在哪个国家、哪片海域。

 

在陆地也有幸结识了一些正在或曾在船上工作的同行。虽然同在大海,可工作的性质和内容却有天壤之别。在货船上的他们往往一旦起航就直奔目的地,除了偶尔补给时能停下,剩下连续几个月都在风雨飘摇中度过。排水量十几万吨的大船上只有二十几人,日子久了总显得太过无聊冷清。有时遇到飞不动的信鸽落到甲板休息,都成了轰动全船的大事,要轮流去看望这难得一见的新面孔。

另一位老前辈说几十年前到南沙群岛时,还幸运地见到了那片海初的模样。浅蓝的海水清澈见底,沙滩上随处可见手臂大小的海螺,营地附近还有直径一米多的玳瑁,要至少四个壮实的小伙子一起才能抬动。营地比较简陋,大家觉得无聊了,便一起把优哉游哉的大玳瑁翻个四脚朝天,任它空扑腾一会儿,笑够了、闹够了再翻回来放它回家。

今年67岁的邻居姚叔叔也曾是位船员。20世纪70年代,他所在的货船响应国家号召,负责给坦桑尼亚、阿尔巴尼亚等国运送物资和装备。有次船在索马里抛锚,需要检修,他们终于有机会尝试钓鱼。没想到竟然竿竿下去都是半米长的大石斑,让船上的小伙子们美餐了好几顿,还剩余了一些用盐腌成鱼干,供日后改善伙食。转眼已是三四十年过去,曾经一起钓鱼吃鱼的伙伴都垂垂老矣、散落天涯,不知各自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们有没有再次品尝过一如当年的鲜美味道。

考海员证前,我在培训中认识了在军舰工作几十年的朱老师。军人加海员的双重身份,让他延续着几十年如一日的规律作息,60岁以前每天跑步,60岁以后每天游泳,日日如此,从未懈怠。朱老师皮肤紧致,身板矫健,用手机、微信等新鲜玩意也全不在话下,仿佛身体和精神状态全都停在五十几岁。今年朱老师已经78岁,仍在全世界旅游,近到三亚租了几个月的房子过冬,每天和老朋友吃点海鲜,喝喝小酒,晒晒太阳游游泳,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朱老师的微信头像是他站在夏威夷海边笑着挥手的照片。签名写道,“真想每天拥抱大海”。想必对他而言,大海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地理概念,更是他一辈子的梦想所在,承载了太多永不复返的青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