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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共和制延续了将近五百年,被公认为是体现自由机制生命力的一个突出事例。然而,在很大程度上,这一观点的可信度有待考证。事实上,被征服地区的政治制度往往难以使该地区长治久安。政府的本质是少数人管理多数人,贵族管理平民,武装阶级管理普通民众,胜利者管理被征服者。情况乐观时,底层民众可以突破重重阻力,进入统治阶层。因此,阶级之间的不平等一直没有被武力推翻,罗马共和国也从未经历革命的考验。自由邦省经常爆发骚乱,但骚乱很快会被镇压,政府会任命临时独裁者管理自由邦省。在关键时刻,权力的平衡得以维持。

罗马人不断攻城掠地,终成为意大利的主人,并对地中海许多地区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任命一位长期统治者的时机已经成熟。也许是因为罗马与迦太基一直处在敌对状态,并且遭到了汉尼拔的进攻,欧罗巴所有阶级都聚集到罗马,使罗马民众及其盟友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推迟了任命长期统治者一事。随着迦太基的汉尼拔败北,大西庇阿掌握了罗马共和国的大权,似乎为罗马人指出了一条更清晰的道路。罗马再次挑起战争,大败希腊和小亚细亚。罗马人深受鼓舞,但独裁者的时代尚未到来。在格拉古兄弟的统治下,君主制的气息逐步逼近罗马,但同盟者战争的爆发逆转了这一形势。此后,事实证明罗马的共和体制不切实际,是行不通的。两位军队首领曾就君主权力展开公开辩论,很不情愿地承认自己是国内两个党派的领袖。

苏拉获得罗马的统治权后,以终身独裁者的身份成为罗马共和国的国王。后来,苏拉虽然放弃了统治权,但依然掌控着罗马。他试图凭一己之力恢复自由政治体制,通过革命推翻共和体制。然而,苏拉失败了。他建立起来的政治体制仅仅是一个影子。一个无法掩盖的事实是,罗马真正的统治权必须掌握在强大的公民手中。在自由国度的名义下,势均力敌的军队首领争相抢夺国家权力,推迟了专制体制的确立。罗马三巨头的历史就是共和体制向专制体制的短暂过渡期。苏拉去世十六年后,罗马政府基本上由三位军事首领分治,即所谓的“前三巨头”。公元前45年,三巨头更新换代,“后三巨头”拥有了更广泛的权力。公元前32年,罗马实际上已经由一个自称皇帝的暴君统治。本书接下来的各章叙述的是苏拉去世到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成功加冕罗马帝国皇帝四十六年的历史。

苏拉对自己创立的体制的稳定性极其自信。当他放弃个人权力后,他建立的政治体制依然能继续存在。他认为,拥有财富和地位的寡头可以治理好罗马,也有能力担任他曾经的职位。与此同时,他认为条件已经具备,是时候将贵族派组织起来了。苏拉给予了贵族阶层至高无上的地位,通过打压保民官,让贵族派在公民大会上享有权力,在管理行省时拥有权力,并且让贵族派担任军队统帅。然而,苏拉没有意识到,他推行的体制完全建立在个人能力上,但贵族派缺乏治理国家的能力,无法胜任苏拉赋予他们的高位。贵族制无法支撑起罗马共和国,贵族派对自己没有信心。当时,贵族派中几乎没有出类拔萃的领导者,但其手中的大权保留了下来,甚至蔓延到了罗马城和周围行省,终失控。苏拉是一个罕见的天才,拥有无人能敌的军事才能。他统治时期的罗马恰逢贵族派因肆无忌惮地行使权力而遭到打压。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贵族派获得了短暂的胜利。贵族派大势已去,苏拉退位也许加速了贵族派的衰落,但贵族派的衰落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

苏拉能够成为伟大的独裁者主要依赖罗马的政治制度。然而,他认为自己重建了罗马的政治制度。苏拉不是后一个,也不是个认为自己能够重建罗马共和国的罗马人。他希望在一个稳固的基础上重建罗马共和国,却忽视了自然发展过程,将罗马逼回到狭窄的道路上。当时,罗马已经横跨三大洲,拥有无数殖民地。在艺术和商业领域工作的所有公民的利益息息相关。苏拉梦想着罗马能够由一个寡头统治,就像以前罗马共和国的统治范围仅包括距罗马几天路程的周边城市一样。他将自己的想法延续到了当下,让罗马的平民在级别及权利方面有别于贵族,认为平民身份低贱,将平民视为次等人对待,平民要求权利平等的请求也受到轻视。在保民官成为国家的统治者时,苏拉拒绝给予平民保民官一职。然而,正是通过保民官,平民的权利得到保障。苏拉非常,相信自己被神眷顾,也相信罗马拥有好运。他已经准备好与整个世界对抗,坚信罗马恢复繁荣时期的政治制度后,在自己将获得胜利的预兆中,罗马一定会适应所有变化,一定会战无不胜。但认为苏拉愤怒地抛弃了独裁者的身份,对自己倾其一生建立的政治制度感到绝望的观点,似乎完全误解了苏拉的性格。苏拉很疯狂,认为自己取得了完全胜利,然后得意洋洋地隐退了。

伟大独裁者苏拉的政策为后来旷日持久的罗马内战及政治革命埋下了伏笔。

由伟大军事领袖苏拉统治的罗马共和国横跨希腊、马其顿及小亚细亚的部分地区。苏拉让常备军驻扎在罗马城及周边地区。常备军只能由至高无上的统帅指挥。统帅必须任命下属军官,委托军官们在边境地区作战或维护和平,并在各地区或附属国家征税。因此,统帅可以在没有合法管理者的情况下,无限延长自己的管理期限。由于下层官员和普通民众不同,苏拉试图发动革命的希望破灭。不断更换目标带来的兴奋,以及从一个行省总督到另一个行省总督的更替,本身就是一种革命。罗马注定会走向内战。

截至目前,罗马各地区民众逐渐获得了选举权,城市移民与罗马本地公民的权利逐步趋同。同盟者战争使意大利的所有自由民获得了与罗马公民同样的权利。先例一旦出现,就会重复出现。终,罗马的所有外来者拥有了选举权。事实上,地方法官的选举权仍然被市中心的公民控制着,因为罗马人一直坚持一项神圣原则,即民事事务只能在主办地点—市中心举行。意大利人及其他行省居民逐渐获得了罗马市民头衔,但在行省总督及军队统帅的统治下,各行省的居民承担了大部分军职和财政方面的职位。无论是罗马还是意大利的骑士,都对贸易产生了很大兴趣,于是决定定居国外追求财富。他们任职时,利用自己对当地的了解和拥有的资本设法盈利,开发当地资源。当地居民被迫在罗马军队中服役,当地赚钱的职业也被罗马中央政府的财政机构垄断。罗马公民紧紧依附在罗马共和国庞大的躯体上,吸食罗马共和国每个毛孔里的血液。罗马维护公民的专属特权,用不切实际的行动博得公民的欢心。当各行省的居民抱怨自己受到压迫时,统治者听到了他们的抱怨。在罗马,行省的总督及下属官员都有私人宿敌,因此,他们时刻准备着倾听被压迫者对自己的指控。贵族派的宏伟目标是确保城市司法公正,在元老院中挑选法官,避免法官在行省营私舞弊。平民代表大多是骑士团成员。骑士大多是平民阶级,试图在政府机构中谋得一官半职。多年来,罗马各阶层之间持续久、争吵激烈的问题是:法官人选是否应该限制在元老院成员中,还是应该扩大到骑士阶层?苏拉将底层平民排除在重要的管理部门之外。但行省居民在贵族派的压迫下遭受了许多不公,对贵族派拥有的特权感到愤怒。他们自愿参加罗马城内对平民有利的运动,给大众灌输一种普世原则,认为这些运动不仅对自己有利,还能让政府不那么僵化和排外,至少可以使自己沉浸在获得更多权力的缥缈希望中。罗马多数派的领袖总是表现得比对立派更关心行省居民,更愿意任用行省居民的样子。但多数派将自己的成功归功于政府的自由原则。随着苏拉统治下的贵族派越来越狭隘自私,罗马共和国的各阶层团结起来,渴望获得更多公民权力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