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对我这个完全超出预料的孩子不知所措,他们热切地尝试把我引回正路。他们非常恼火,说我“疯疯癫癫的,脑袋不太正常”。大多数时候,他们叫我“娘炮”,并且“娘炮”还不是他们强烈的辱骂—因为我可以从他们的语气中感受出—他们的辱骂中包含着无限的恶心,这比“笨蛋”“蠢货”要严重得多。在这个世界上,男性价值被夸大成重要的,甚至我母亲都说自己:“我也是有种的,不会任人宰割。”
我父亲认为足球能让我变结实,他以前就建议我去踢足球,就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像我的表兄弟、堂兄弟和我哥哥一样。我拒绝了,因为在那个时候,我想去跳舞,像我姐姐一样。我梦想着登上舞台,想象着紧身舞衣、亮片,想象着观众为我喝彩,我全身是汗,弯着腰向他们示意—但是我知道这会带来怎样的羞辱,所以从来没承认过。马克西姆(村里的另一个男孩)会跳舞,因为他父母非让他去,因此,他承受着别人的嘲笑,大家都叫他“舞娘”。
我父亲央求我:“踢足球至少是免费的,你可以和你的表哥、村里的小朋友一起玩。试试吧,你去试试吧。”
我同意了,然后去了一次,与其说是为了讨好父亲,不如说是怕他秋后算账。
我去了,然后早早地回家了—比其他人早,因为练习完之后我们要去更衣室换衣服。我充满恐惧地发现:淋浴是公共的—我本应该早就想到,大家也都知道这一点。我回家了,对父亲说我不要继续:“我不想踢球,不喜欢足球,这不是我的菜。”他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泄气了。
我和父亲一起去咖啡馆的时候遇到了足球俱乐部的主席—人们都叫他“烟管”。“烟管”面带惊讶,一边的眉毛抬起来,问道:“为什么你儿子不来了?”我看到父亲垂下了眼睛,结结巴巴地撒谎:“哦,他有点生病。”有一种孩子看到父母当众丢脸、难以解释的感觉贯穿了我,就好像世界在一秒钟之内失去了一切的基础和意义。他知道“烟管”不相信他,想要补救:“哎,你知道,艾迪有点特别……嗯,不是特别,应该说有点奇怪……他比较喜欢安安静静地看电视……”说到后,他面带遗憾、目光飘忽地承认,“好吧,我想,他是不喜欢足球。”
精彩语录:
1.每天早晨在浴室洗漱时,我都会不间断地对自己说:“今天我会成为一个硬汉。”我重复无数遍,到后话语已经失去了意义,只变成了一连串的声音符号。
2.他们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之后的数年里问了自己无数次。“你就是那个娘娘腔吗?”当他们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永久地给我刻上了这样的印记,我完全无力反驳。
3.随着渐渐长大,我感到父亲看我的目光越来越有压迫感,他开始感到恐惧,面对着这个他制造的怪物感到无能为力。每天,他都能更进一步地证明我的不正常。
4.人们说逃走是困难的,是因为思念和牵绊住我们的人或事,而不是因为不知道逃跑的技术。
5.我的逃避并不是蓄谋已久的—就好像我是渴望自由的动物,就好像我一直想要逃走。恰恰相反,逃走是我经历了一系列关于自身的失败之后,能够想到的后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