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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皆是行路之人。
从故乡到异乡,从少年到白头。
走着走着,风景已然看透,故人相隔千里。
就连曾经的自己,亦是音讯杳然。
千秋诗圣
岁月,每天都是新的,却又无比陈旧。
而我们就在这岁月里,带着自己,寂静前行。
或沉重或轻盈,或丰盛或憔悴,从初到后。终于发现,所谓终点,
不过是来时的地方。应该说,遇见的都是风景,路过的都是沧桑。有了
风雨阴晴,有了聚散离合,也便有了故事。
故事里的人们,兜兜转转,分分合合,背负许多从前,向着所谓远
方。某年某月,蓦然回首,终于发现,所有前尘往事,不过是大梦一场。
草青草黄,云舒云卷,就像是故事的注解,被随意留在路上。那本叫岁
月的书,怎么翻都翻不到头。
总有些时光,是我们愿意翻开,并沉湎于其中的。比如,衣带生
风的魏晋;比如,风流快意的唐宋;甚至,云谲波诡的民国。所有的时
光里,都有荒草蔓延,都有风雨如晦,但那些时代,却因其风情与风雅,
显得格外别致和温软。
喜欢唐诗,总是对那段时光心向往之。山水渔歌,乾坤日月,繁
华寥落,低唱浅斟,在那些诗句里宛然如初,却又无比遥远。终究,
许多故事和情怀,去了便是去了,隔着岁月尘埃,所有的回味与寻找,
少有立足的地方。事实上,即使是人生过往,只是数年,便成了旧事,
想起也不过是黯然。
不管怎样,唐诗是美丽绝伦的。带着浓浓的酒香,在云月之下,在山
水之间,甚至是市井人家、天涯古道,多情地招摇着。俊逸的李太白,恬
淡的王摩诘,窈眇的李义山,素朴的白乐天,都在那里举着酒杯,半醉半醒。
整个大唐,似乎都在酒杯里摇摇晃晃,风情万种。
唐诗,就在辽阔的大地上肆意生长,长出了寂寞与风流。
隔着一千多年的岁月,仍能看到,飘洒如风的李白,醉意蒙眬,短
歌长啸。于他,万丈红尘就是一场宿醉,浮沉起落都在酒杯里,清淡缥渺。
远方,他的知己,一个叫杜甫的诗人,一边挂怀故友,一边心系苍生。
如果说李白是以梦为马,那么杜甫便是以笔为刀。在大唐盛世渐渐
凋落的时候,杜甫褪去了青涩与疏狂,变得冷静而犀利。社会的动荡,
百姓的疾苦,时局的混乱,朝廷的昏暗,尽数出现在他笔端,无比清晰,
无比荒凉。对于黎民苍生,他始终是满含深情的。他希望,世间众生皆
能活得安详。可惜,他只是个诗人,下笔再用力,也无法将一个时代从
黯淡中解救出来。
尽管如此,后来的人们还是给了他足够的景仰和推崇。
他被称为“诗圣”,而他的诗则被誉为“诗史”。
人生如此,也算丰盛了。只是,这些盛誉他并不知晓。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古来如此。
这世界,我们都只是偶然经过。春花旖旎,秋月无言,刹那间故事
就会画上句号。在这人间,活得坦荡,活得从容,不问声名几许,但求
无愧于心,便是不负年光。
杜甫被奉为诗圣,首先是因其诗歌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其
次是源于他忧国忧民的精神内涵。杜甫存世的诗作有一千四百多首,风
格极其丰富,或磅礴豪放,或清新隽雅,或沉郁顿挫。与众多诗人相比,
杜甫既集成传统,又开辟新风,是诗歌之集大成者。
比如律诗。律诗在杜诗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其律诗的成就,首先
在于扩大了律诗的表现范围。他不仅以律诗写应酬、咏怀、羁旅、宴游、
山水,而且用律诗写时事。律诗的字数和格律都受限制,难度更大,而
他却能运用自如,写得纵横恣肆,极尽变化之能事,合律而又看不出声
律的束缚,对仗工整而又看不出对仗的痕迹。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首《登高》,被后来的诗人和学者推崇为“千古七律”,可
见其诗歌创作之境界。杜甫律诗的成就,可以说就是在把这种体式
写得浑融流转,无迹可寻,写来若不经意,使人忘其为律诗。如《春夜
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
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上四句用流水对,
把春雨神韵一气写下,无声无息不期然而来,末联写一种骤然回首的惊喜,
格律严谨而浑然一气。
先天的文学天赋,加上后天的不断锤炼,锻造出了惊世的才华。可
以说,杜甫的语言锤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往往,看似信手拈来的句
子,却能传诵千年。比如,成语“历历在目”来自他的诗句“历历开元事,
分明在眼前”;“别开生面”来自他的诗句“将军下笔开生面”。还有
炙手可热、惨淡经营等词,也来自他的诗。
杜甫善于运用古典诗歌的许多体制,并加以创造性地发展。他关心
民生疾苦的思想和在律诗方面所取得的成就直接影响了中唐时期元稹、
白居易等人的新乐府创作。他是新乐府诗体的开路人。他的乐府诗,促
成了中唐时期新乐府运动的发展。
他的五七古长篇,亦诗亦史,展开铺叙,而又着力于全篇的回旋往复,
标志着中国诗歌艺术的高度成就。社会矛盾重重的宋代更是学习杜甫
兴盛的时代,出现了以杜甫为宗的江西诗派。明末清初的顾炎武等人也
有明显的学杜倾向,也像杜甫一样用律诗反映当时的抗清斗争,慷慨激昂。
元稹这样评价杜甫:“至于子美,盖所谓上薄风骚,下该沈、宋,
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
今之体势,而兼人人之所独专矣。”
秦观也有类似的看法:“杜子美者,穷高妙之格,极豪逸之气,包
冲淡之趣,兼俊洁之姿,备藻丽之态,而诸家之所不及焉。然不集众家
之长,杜氏亦不能独至于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