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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应当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因为他是爱神阿佛洛狄忒和冥后珀尔塞福涅的心上人。他在地狱的火焰中度过冬天,又在春天重生。我之所以仅用三言两语描述这个被两位美丽女神爱慕的美男子,是因为对我来说,详细了解奥林匹斯诸神的事迹稍显困难,讲述这些事迹也是一种煎熬。但在古希腊人眼中,阿多尼斯象征着四季交替和植物的死去与重生。为了纪念阿多尼斯,也祈求他的恩惠,富裕的地主们通常在他们的花园里竖立阿多尼斯的雕像来赞颂他。他们还在雕像的脚部放置几个精美的陶瓷器,里面装着一些花期较短的植物。之所以选择这类植物是要提醒人类的肉体凡胎:生命是短暂的。信奉阿多尼斯神的纯粹主义者会放进一些不结果实的植株;他们还会把一些植物栽到房顶上,从来不浇灌它们,这样它们仅能存活几天——植物周围的土壤全被阳光晒成灰尘,其枝叶也枯萎凋谢随风而去。这个传统在法国南部和地中海沿岸盛行了很久。不过,人们的思想已然转变。园艺师们依然用陶瓷盆罐装点花丛和花圃,但他们已经不再相信神明。他们更倾向于希望比自己的祖先活得更久更好。于是,花朵被常绿灌木取代,如黄杨、月桂、柏树、紫杉。

阿多尼斯早就离开我们的花园,返回到地狱的火焰中了。我在此借用法国寓言诗人拉封丹的几句话:

永别了,美丽的灵魂;

带给地狱这燃着火焰的吻: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永别了,亲爱的阿多尼斯神!

 

塞维利亚王宫花园

一个人去看戏、听演唱会或参加庆祝活动的时候,如果他特别喜欢某个节目,他会立马想到不在现场的亲朋好友,为他们感到遗憾:“我的姐姐和爸爸肯定会特别喜欢这个节目!”有了这种想法,接下来他只能带着忧伤欣赏表演了。我不会在这种情形下为家人朋友感到忧伤,这未免有点小家子气;很多人无力去接触美,或是因自己的不幸而远离了美,我只为这种人而悲伤。美,就是生活、仁慈、从容和激情。

 

上文节选自西班牙诗人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

(Federico García Lorca)于 1931 年 9 月的一次讲话。听众是西班牙格拉纳达地区丰特瓦克罗斯镇的居民。

我同意,只有分享才能带来幸福,但我不得不承认,独自一人观赏花园更舒服。一个人在一棵老树的阴凉下读书或睡觉,或在天朗气清时享受水畔袭来的阵阵凉意,没有任何哪怕是善意的打扰,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这正是我在塞维利亚王宫花园感受到的。

我在一个清晨抵达塞维利亚,游览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对摩尔人的建筑赞叹不已。但很多商家的橱窗上张贴着醒目的布告,是关于接下来要进行的斗牛表演。安达卢西亚人把斗牛当成一种艺术,对此我不敢苟同。

当时,城里的街道上全是黑压压的人,阳光照得人透不过气来。我必须要逃离,而且要马上逃离。一进到塞维利亚王宫花园,我立刻变得愉悦起来。这是一片始建于 11 世纪、占地 7公顷的宫殿群,豪华的皇家气派让人叹为观止。在参观完宫殿的众多附属建筑后,我在一个古朴的石凳上坐下,静静地观赏周围的景色。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花园从 1530 年开始规划,园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演变。它保留了伊斯兰花园的主要特征,但植物栽种和植被覆盖密度则是 18 世纪英式花园之风。正是在 18 世纪,人们对花园进行了极为重要的改造。无论如何,此地妙可不言,空气中飘着橘子树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塞维利亚王宫花园有着自己的灵魂,园里的参天大树形成巨大的树荫,引人遐想。这一切怎能不令人想到花园主体的建造者彼得一世呢?这位信奉基督教的帝王被人叫作“残忍的彼得一世”;我们也无法忽略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宫殿里有座建筑是专门纪念他的;还有查理五世,他把自己居住的一处宫殿改成了哥特风格。这座建于市中心的花园隶属于王室,或许正因为如此,如今的西班牙王室依然喜欢在夏天来宫殿和花园避暑,徜徉在壮观的花园迷宫里。

安达卢西亚孕育了很多伟大的艺术家,特别是画家,比如委拉斯开兹、牟利罗和毕加索。安达卢西亚附近的景色对文学的影响也颇大。在这个诞生了唐璜和卡门的地区,塞万提斯写出了他的名作《堂?吉诃德》。很多伟大的法国作家也从塞维利亚的风俗和魅力中汲取灵感,例如维克多?雨果、泰奥菲 尔?戈蒂耶以及普罗斯佩?梅里美。

我知道,这个我坐了将近两小时的长凳上来过很多人,他们肯定同我一样,面对着珍贵的树木、茉莉花和九重葛浮想联翩。我又想到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写过的话:

花园是一种高尚的东西,是灵魂、宁静和颜色混合起来的锦砖。它守候着人们的心灵,能让心灵因感动而流泪。花园是万千宗教教义所具有的壮丽篇章。花园充满爱意地拥抱我们,也平静地承载忧伤。花园,是装着激情的神龛,是忏悔罪恶的宏伟教堂。花园里藏着宽容、爱和悠闲的灵魂空间。

尽管没有相关证据,但我相信,在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短暂人生的低谷期,他肯定在这些绝美的花园中找到了灵感、平静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