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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沈的吃局

葛剑雄

 

沈昌文先生将登米寿,加上在各个圈中都称得上德高望重,早已被大家尊为“沈公”。但我称惯了“老沈”,觉得还是这样称呼亲切自然。

一般人与老沈的相识都结缘于三联书店特别是《读书》,我却因一个偶然的机会。大概在1983年,当时我已研究生毕业留复旦大学工作,兼担任导师谭其骧先生的助手。谭先生每次外出,我都会陪同,其中次数多的是陪他到北京开会或参加学术活动。那时的会议——无论是学术会议还是其他会议——都开得很长,中间往往有休息日。那也是一次会议间的休息日,我陪谭先生去亲戚“七姨”(谭师母李永藩的堂妺李庄藩)家,在那里我次见到老沈。原来李庄藩专门写外国电影评论,老沈来找她是为三联书店约这方面的稿子。大概事前已经听李庄藩介绍过谭先生,或者他本来就知道谭先生的专业和研究领域,他说近刚给杨宪益先生出了一本《译余偶拾》,其中有好几篇文章涉及你们这一行,杨先生都有些自己的看法。他说想寄一本请谭先生看看,杨先生的说法是否有道理。还说让我也帮着看看。回上海不久,谭先生收到了老沈寄来的书,也附着给我的一本。

再次见面已是几年后,老沈却没有忘记上次的话题,并且又提出了新的建议。他说你老师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已经出版,但一般读者并不了解它的意义,不懂你们专业的人也讲不清,你能不能给《读书》写一篇。我说这事得回去请示谭先生,怎么写合适。当时,有关部门已经组织几位专家写了评述《中国历史地图集》的文章发表在重要的学术刊物上,但谭先生看了并不十分满意,认为有些说法没有抓住关键或阐明主要意义,而且非专业读者未必能看明白,得知老沈有此稿约,他说你正好趁此机会写一篇,让更多的人看明白。《中国历史疆域的再现》一文在1990年第2期《读书》发表,不久就有好几家报刊转载,谭先生看了也说比那几篇写得好,提法确切,评价实事求是,一般人看得懂。

在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读书》的编辑赵丽雅、吴彬,以后又认识了贾宝兰。因为我写的文章都属文史类,是赵丽雅负责的范围,所以与她联系多。这几年间给《读书》的稿子有的就是她(或许是根据老沈的意思)出的题目,有些就是在她(或许是按照老沈的指示)诱导或者“催逼”出来的。我记不清老沈的次约稿是不是一饭桌上,但可以肯定以后与老沈基本都是在饭桌上见面的。

1990年起的几年间我正忙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历史地图集》的编务,我是编辑室主任,经常要到北京去审图、编图或处理相关事务。特别是1991年谭先生发病住院后,这些具体工作都得由我做了。那时每次去北京的时间比较长,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二个星期,其中总能安排出时间参加老沈安排的餐聚。现在回忆起来,“标准流程”如在眼前:

我到北京安顿下来,大致排定日程后,就给赵丽雅打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找谁呀?”“找你呐!”“噢,葛剑雄。到北京了!这次呆几天?哪天有空让老沈安排?”稍后或当晚,偶然也会在次日,赵丽雅打来电话:“记住了,星期几晚上几点在某某地方。”“现在约好了某某、某某,某某还不一定。某某不在北京,赶不上。”有时赵丽雅会主动问,或代替老沈问:“这次想见谁呀?”因为老沈曾夸口,除了中央领导,其他人想请谁就请谁。据说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我和其他朋友都曾大胆提出要见某人,大多如愿以偿。也有的是老沈主动安排的,大多是“别有用心”,如要组某方面的稿,或聊某方面的事。还有的是对方约的,有次赵丽雅问过我留京时间,就说:“老沈说过张中行先生要见你,什么时候你来了一起吃饭。”我自然喜出望外,到时果然被安排在张先生旁的座位。

我查了这段时间的日记,有幸在老沈办的吃局上“同席”的,有我一向景仰的前辈,或是平时只能遥瞻仰视的名流,或是心仪已久的学者,或是一见如故的同道,或是相识多年却睽违有时的故人,或是有故事的中外奇人逸士、遗老遗少,还有意想不到的企业家、外国人、港台人士。如张中行、王世襄、董乐山、吴祖光、王若水、孙长江、丁聪、陈乐民、王蒙、冯亦代、庞朴、孙机、邵燕祥、蓝英年、陈四益、施康强、李文俊、刘绍明、许医农、王学泰、马立诚、盛宁、刘志琴、梁从诫、吴中超、陈子善、吴霜、俞晓群、潘振平、赵一凡、朱正琳、刘军宁、徐友渔、李辉、葛兆光、钱宁等。

 

 

一本书·一顿饭·一只猫

                                                    陈子善

 

    沈公米寿,这是中国出版界的大事,应该写点什么,必须写点什么。但与沈公太熟了,反而不大好写,不知该从何落笔,那就写与沈公交往的三个侧面吧,都与沈公是一位杰出的编辑出版家相关。

一本书

    沈昌文沈公的大名是与三联书店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也许可以这样说,没有沈公,就没有1980、90年代执中国出版界牛耳的三联书店。我先认识沈公的前任范用范老板,后认识沈公。1985年8月,浙江富阳举行纪念郁达夫殉难四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劫后幸存的汪静之、许杰、楼适夷、柯灵、唐弢、王西彦等文坛前辈都参加了,盛况空前。范老板也来了。就在这次会上,范老板向王自立先生和我约稿,嘱我俩编一本《郁达夫和书》。我俩受宠若惊,会议结束后回到上海即着手工作,初稿不到一年就编竣了,收入了不少郁达夫的集外文。此时三联领导已经换将,范老板荣退,沈公走马上任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沈公接手时三联形势很严峻,经济压力山大。但在当时,《郁达夫和书》书稿寄出后一直渺无音讯,不免忐忑不安,鼓足勇气写信询问责编秦人路先生。秦先生转达了沈公的批示,大意为:书编得不错,请耐心等待。这就好比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使我们有机会对此书初稿进行调整和增补,还新编了附录《郁达夫日记中关于图书记载摘编》。

    在沈公的英明筹划下,三联的出版形势大为改观。拙编《卖文买书——郁达夫和书》也终于在1995年3月由三联书店推出,一年以后重印。如果我没有记错,书名中的正标题“卖文买书”来自郁达夫的诗句“绝交流俗因耽懒,出卖文章为买书”,正是沈公出的点子,显而易见,这个书名更具吸引力。我在书的《编后缀言》中写明,此书是“在范用、沈昌文和秦人路先生的热情支持下”才得以问世的。

    《卖文买书——郁达夫和书》是我在国内一流大出版社次出书,虽然还不是我自己写的,只是我们编的,但我有足够的理由感到高兴。而此书能够出版,完全出于沈公的特别关照。

一顿饭

    沈公请饭是大大出了名的,他自己也从不讳言“吃吃喝喝”。每次饭局开始,听他用宁波话畅谈“食经”是好的开胃菜。这么多年下来,不知吃了沈公多少顿饭,不知在饭局上听了沈公多少次高谈阔论,每次都大受教益,无论作文、编书还是为人,都得到了沈公的指点。

    当然,沈公的饭不能白吃。如果不是吃饭,沈公、晓群和陆公子出版“铁三角”的阵容能否排出来,《新世纪万有文库》能否出版和新《万象》能否创办,都在未知之数。在饭局上组稿,在饭局上讨论并确定出版大事,这是沈公的一大绝招。而就我个人而言,如果不是沈公请饭,也就无从在席上见识陈原、陈乐民、资中筠等前辈并聆教了。

    关于请饭,我想沈公心中一定有一幅完整的京城游吃图,那里有好馆子,那里环境清雅,那里又便宜又好吃,沈公一定了如指掌。这些年跟着沈公,吃过北京城里的京菜、粤菜、潮州菜、云南菜、川菜、湘菜、杭州菜、上海菜,以及清真菜等等,不一而足,虽还不能说已经吃遍,也相差不远了。

    有一次,沈公故作神秘地说,带你们去一个从没去过的菜馆。记得那是在东四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真应了“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古话,惜店名已记不得了。原来这是一家北京土菜馆,吃了一桌真正的北京土菜,具体哪些菜肴,也已不复记忆。但这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吃得神清气爽,至今仍仿佛齿颊留香,以至吃了沈公那么多顿饭,这顿印象为深刻。

一只猫

    十多年前,陆公子检出一枚对折的猫纪念卡送我。纪念卡正面图案,一只漂亮的虎斑猫在西文古书架上舒坦地酣睡,四周全是皮装古书,古色古香,书香四溢,整个画面温馨而有趣。书和猫,正是我之爱,知我者,陆公子也。

    然而,待打开纪念卡,又有新的发现。里面有黑色水笔题字:

    昌文先生:

        Thank for everything!

                               孙康宜  2000,8,16

    这纪念卡原来是美国耶鲁大学孙康宜教授送给“昌文先生”即沈公的。康宜教授属于爱猫一族,我曾在她府上见到她养的可爱的黑猫,所以她寄给沈公猫纪念卡是情理中事。但我翻到纪念卡后一面,发现还贴着一张小便条,便条上是沈公的亲笔批示:

    明信片供陆兄备用。好有讲猫的文章,此图可作封面。

                                                   昌文 2000,8,27

    毫无疑问,沈公在收到康宜教授的纪念卡后即批转陆公子了。当时,新《万象》刚创刊,陆公子正全力以赴主编新《万象》,沈公则随时予以指导和点拨,这枚纪念卡就是一个明证。沈公认为这幅猫画很有特色,可作《万象》封面画,但好这期《万象》也要刊出写猫的文章,以收互相配合,相得益彰之效。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编辑的绝妙主意,不能不令人佩服。只是后来未组到合适的写猫文,这幅画也一直未刊用,直到陆公子离开新《万象》,直到他把这枚纪念卡转赠于我。

    一枚小小的猫纪念卡,凝聚着沈公、康宜教授和陆公子的情谊,而沈公敏锐的编辑眼光由此也可见一斑。因此,我当什袭珍藏。

 

 

沈公传奇之吉光片羽

 

江晓原

 

 

我与沈公的交往,若以“神交”言之,已有40年历史,可谓久矣。然而我对沈公的印象,却是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这些零碎的印象,有的属我亲历,有的得之传闻,有的来自文献记载,有的出于个人解读,拼合起来,或许能够形成沈公一个鲜活的侧面。

 

沈公与扫地僧

我次见沈公,是在怎样一个场合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有一些报纸记者,沈公对他们自我介绍说:我是三联下岗职工沈昌文。然后又加了一句:我在三联扫地。那时我的弟子穆蕴秋还在我指导下攻读博士学位,有一天我偶然和她说起记忆中沈公这两句奇特的话,她立刻想到了金庸《天龙八部》第四十三章“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中的少林寺藏经阁扫地僧,大为叹服道:沈公厉害,他是在以扫地僧自况啊!当然,这是她的个人解读,沈公当时是不是在以扫地僧自况,那只有沈公自己知道。不过,以沈公在出版界江湖的勋业和名声地位,真要以扫地僧自况一回,自然也无不可。

其实我和沈公打交道,可以追溯到整整40年前。只是说来奇怪,这番交道当时我自己并不知晓,所以可称之为“神交”。却说那时我还在南京大学天文系念本科,但已经成了刚刚创刊的《读书》杂志的粉丝,有一次心血来潮,给《读书》编辑部写了一封读者来信,建议他们给自己另外取个英文刊名,不要叫做“DUSHU”——这个建议直到今天《读书》也没有采纳。但令人惊奇的是,我的这封读者来信,沈公居然一直保存着,而且还在他晚年的书中提到了,并登了信件的照片!这就让我着实受宠若惊了。

随着我在学术江湖混迹日久,渐渐真的和沈公有了小小交集。记得有一次我正和一位编辑好友一起在三联的图书中心看书,忽遇沈公,他说他正要在附近的饭店请客吃饭,既然在此处邂逅,就邀我和女编辑一同赴席。长者之命,自当遵从,记忆中这是我次和沈公同席。饭局非常愉快,我只记得席上沈公被一众才女包围着,她们燕语莺声,用种种甜言蜜语赞美沈公,沈公则怡然自若,一派老神仙风范。

 

沈公与“三结义”

沈公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他在“‘海豚书馆’缘起”一文中说:“俞晓群、陆灏和我,在将近二十年前有过一次‘三结义’。……这时我概括过自己的心情:出于爱的不爱和出于不爱的爱。我只能离开我钟爱的原单位,同新结识的朋友们去‘三结义’了。”延用“桃园三结义”的比喻,沈公年长,自然是刘玄德了,那关、张二位,偏偏和我都是多年的朋友。特别是俞晓群,每次“南巡”上海,必会招宴,在他的饭局上,有多次是他们“三结义”都在的,于是又得到亲近沈公的机会。

沈公提到的“三结义”成果之一,是1998年创刊的《万象》杂志。我为这本杂志写过多次稿件,这当然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这份杂志,特别是喜欢她的风格。在沈公“三结义”中的陆灏离开《万象》杂志之后,继任者仍然保持了陆灏的风格,直至杂志寿终正寝。我保存着《万象》从创刊直到2013年结束的全套杂志。

沈公负责《读书》杂志多年,曾为她付出过大量心血,那肯定是沈公“爱”的对象。当然《读书》杂志也是我“爱”的对象,不过我之“爱”与沈公之“爱”不可同日而语,我只是保存着《读书》从创刊以来的全套杂志,并且不时为她写稿,略效绵薄而已。

记得那时《读书》杂志正在经历着她历史上文本不吸引人的阶段——所幸这个阶段早已经结束了。沈公当时有名言曰:“我现在不看《读书》了,只看《万象》杂志。”这话大得我心,因为我当时《读书》杂志也看得越来越少了,只是出于怀旧心理,恋旧情怀,对她的常年订阅依然继续着。那时我也贡献了一句小小的“名言”,这“名言”后来被沈公载入他的《也无风雨也无晴》一书中:“江晓原教授近年有一句名言:‘我忽然发现《读书》近年变得不好看的原因了!哈哈,那是因为——李零已经不在上面写文章了。’此语在网上流传极广。”

我有幸被沈公品鉴的“名言”虽属玩笑,却也能再次得到印证:《读书》不久之后就在很大程度上回归了沈公先前重视文本可读性的传统,那上面又有好读的文章了,而与此同时李零也恢复在《读书》上写文章了。

 

沈公与《读书》杂志之思想及文本

沈公在图书出版界江湖上的惊人艺业,我不大敢置喙,那得是沈公“三结义”中写了三大本《一个人的出版史》的俞晓群那样的资深优秀出版人才有资格谈论的。但是对于《读书》杂志,我自认有一点一孔之见,或许值得说两句。这也是我后来学习了沈公的著作,回顾前尘往事,得到的一点体会和印证。

《读书》创刊之时,正值改革开放之始,但承“文革”余绪,许多“左”的思想和观念,仍然禁锢着许多人的头脑。故此时的思想解放,就是要冲破“左”的桎梏,勇于学习西方的先进之处。《读书》创刊号上“读书无禁区”一文,就深合此旨。那时《读书》上大量秉持此旨的文章,让我爱不释手,印象深刻。近读沈公题赠《阁楼人语:〈读书〉的知识分子记忆》一书,谈及《读书》创办时的宗旨,竟是“以书为中心的思想评论刊物”,不觉掩卷而兴“难怪如此”之叹!

将《读书》办成一份“以书为中心的思想评论刊物”,在当时是有很大阻力的。沈公回忆说:“有一天,听一位舆论界的领导人在嘟囔:一家出版社,怎么办起思想评论杂志来了,那不已经有了《红旗》吗?”奇妙的是,这番话却帮助沈公领会了《读书》的使命。

现在回忆起来,在20世纪70-80年代之交,初创的《读书》之所以会吸引我这样一个天体物理专业的理科大学生,“思想解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读书》创刊的前一年,即1978年,让中国科学界兴奋的事,莫过于“科学的春天”,其实《读书》当初的使命,又何尝不是在呼唤人文学术的春天呢?

《读书》吸引我的第二个原因,用大白话来说,就是《读书》上的文章好读。用学术黑话包装一下就是“对文本有美学追求”。我当时只是感觉《读书》上的许多文章与其他杂志上的明显不同,《读书》的许多作者学植深厚,还能有一番锦心绣口,所以让我特别爱读,却不知这也正是《读书》有意追求的境界。近读沈公题赠之《也无风雨也无晴》,对此得到有力印证。里面谈到当时对《读书》上文章的要求,首先是“厚积薄发,行而有文”,甚至“不文不发”。沈公回忆说:“我们退掉过很多著名学者的稿子,他们的观点很可以,但是文笔实在不行。”

像《读书》这样在文本上的美学追求,是会给她的作者们带来荣誉感的。我想到的典型也八卦的例子,是张鸣教授在文章中提供的。他说他在求学时代,室友心心念念的是要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发文章,而他念兹在兹的却是想在《读书》杂志上发文章,只是老也发不成,让他十分郁闷。想想《中国社会科学》今天的学术地位,在那上面发一篇文章,在今天的体制内就是难能可贵可喜可贺之事,可是在当年张教授眼中,和《读书》相比居然何足道哉!《读书》能被学人如此心仪,它在文本上的美学追求,沈公“不文不发”的提倡之功,诚不可没。

 

沈公之神仙岁月

沈公晚年,游戏人间,常背着小青年们喜欢的双肩包,自称“问题老年”。还经常拿他和那些年轻貌美的女编辑们的亲密关系开玩笑,女编辑们都不以为忤,她们爱戴他,“宠幸”着他,在饭局上用各种甜言蜜语去哄慰他。旁人观之,竟是一派和谐,殆近于朱熹《诗集传》中所言“圣人道大德全,无可不可”之境界矣。

2015年8月,我的科幻影评集《江晓原科幻电影指南》在一年一度的上海书展上发布,沈公亲自前来为我站台,和沈公一起站台的还有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沈公的“三结义”俞晓群、著名影评作家毛尖,他们都对拙著作了热情洋溢的评价和推荐。这也许是我和沈公发生过的的一次“工作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