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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

 

很久很久以前,有只保姆鸟,我们姑且就叫他乌鸦吧。他读过太多俄国童话故事(懒惰的男生被烧死,巫婆尖声怪叫,高尚的王子zui终得胜)但仍然是一个获得审核且合格的保姆,备受伦敦家长赞赏,在周五晚上特别抢手。他在报纸的分类广告上写着:

 

“宝宝住宅区,外地亦可。”

 

电视关掉了,乌鸦提议玩游戏。

“你们两个男生,”他说,“各做一个你们妈妈的模型。就做你们记忆里的她!谁做得好,谁就赢了。不是像喔,是好,真实。奖品是这个……”乌鸦说,摸摸他们散发洗发水香味的头发,“我会让好的那一个模型活起来,一个活生生的妈妈,可以帮你们盖被子。”

 

所以两个男生就动手了。

 

一个忙着画画,非常专注,像个只有半人高的壁画家双肘双膝趴在鹰架上。三十七张A4纸用胶带贴在一起,各种颜色的蜡笔、铅笔与画笔,上排牙齿咬着下唇。眯起眼睛上下端详,鼻息沉重,撕掉,重新再来,拼命忙着,对那双手很满意,对那双腿也很满意。

 

另一个男生则用组合的方式,拿刀叉、缎带、文具、玩具、纽扣和书本做出一个女人来,拼命调整,忽而跳起来,忽而躺下像个矿坑里的技工。一面忙着拼凑妈妈的模型,嘴里一面啧啧、嗒嗒,对脸很满意,对高度很满意。这时,“停!”乌鸦说。

 

“两个都很特别啊,”他欣赏着他们的作品说,“你抓住她的微笑了,你抓住她的姿态了,她肩膀耸起的角度刚刚好!”

 

两个男生迫不及待想知道谁赢了。“哪一个?!哪一个妈妈?!”但乌鸦开始跳来跳去,不肯面对他们的目光,忍住不笑,转身走开。

 

“乌鸦,谁做的假妈妈可以变成真的?”

 

乌鸦沉默不语,不再笑了。

 

“乌鸦,别闹了,给我们真正的妈妈吧。”

 

而乌鸦开始哭。

 

男孩把乌鸦丢进非常非常热的炉子里煮。

 

这是乌鸦的噩梦。

 

男孩

 

什么事?她说,在她还没死之前。

我们不想洗澡,我们屁屁是干净的!

我们昨天晚上都洗过了。

好吧,她说。上床去等着听故事。

 

什么事?她说,在她还没死之前。

我们不想洗澡,我们屁屁是干净的!

我们昨天晚上都洗过了。

这个嘛,她说,不洗澡,没故事。

 

你们决定吧。

 

爸爸

 

我们会给这屋子塞满玩具、书和哭喊,就像有一群玩游戏的小小孩刚离开似的。

 

我不肯因为失去妻子,而得到家务,所以我接受协助。我哥很不可思议,给我吃的,让我大叫,他应付男孩,应付银行,应付邮局,应付学校,应付医生和我们的家人。妻子的爸妈人很好,提供协助,提供钱,提供他们的人马,给我空间,给我时间,为我带来她的感觉,让我道歉,让我在纯粹的愤怒之外找到一条路来。她的朋友,我们的家人,带来消息和细节,她的一切,为她增光,把事情搞定,整理出专为我们量身打造的生活日常,丝毫不见陈腐老套。

 

男孩

 

不久之后,我们的奶奶快死了。

他们说我们可以上去,所以我们上去。地毯踩起来软软的,很深,我们都光脚丫。她有一个装轮子的氧气筒。我们一人一边站在她床旁边,各拉着她的一只手。我拉住的那只手皱皱、软软,而且暖得不可思议。她说如果我们已经准备好,她有话要对我们说。我们说我们准备好了。从出生就准备好了,奶奶,我那个兄弟说,我觉得这样讲很不恰当,但她说:“没错,从出生就准备好了,亲爱的。”

 

她告诉我们,男人很少真的好心,但还好他们常常搞笑。

“你们要为失望做好准备,”她说,“在和男人往来的时候。女人通常来说都比较坚强,也比较聪明。”她说,“但是比较没那么好玩,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们可以,就生小孩吧,”她说,“因为你们一定很会带小孩。你们自己动手不要客气,这屋子里的东西尽管拿。我很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们,因为你们是我宝贝、漂亮的男生。你们让我想起我有兴趣的一切。”她说。

 

“你们讨厌看见我咻咻喘气吗?”

 

不讨厌,我们说,没关系的。

 

“厨房抽屉里的香烟尽管拿去,”她说,“然后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这样咻咻喘气。我坟上的小雏菊会吐烟圈,咻咻喘气,你们要记住我说的话。”

 

我们一直待到她睡着。有个高高的、身穿白色紧身制服的女人换掉她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