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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为什么要叫“水浒传”?

 

现在你看到的这本小书,讲解的是名列古典小说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

古代的小说,名字都很通俗易懂。《西游记》就是“向西边游历的记录”;《三国演义》就是“三国时代的故事”;《红楼梦》,看名字也能大概猜出来是“富贵人家里的梦幻经历”。无论如何,书名里肯定没有你不认识的字。

可《水浒传》名字里偏偏有一个难认的“浒”字。很多人把它读成“许”。过去有个笑话,说有个不懂装懂的人吹牛,说:“我昨天看了本好书,叫《水许(浒)传》,里面有个好汉名叫李达(逵),手拿两把开山大爹(斧),有万夫不当之男(勇)。”虽然是笑话,也可以知道,“浒”这个字实在不常用。我敢打百分之一百的包票,你如果认识这个“浒”字,一定是从这个书名里认识的。

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问我:“《水浒传》为什么不叫《火浒传》呢?”我刚要回答,他又接着问,“《红楼梦》为什么不叫《蓝楼梦》呢?”我于是彻底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其实,“浒”这个字,早见于《诗经》,就是水边的意思。江边叫“江浒”,河边叫“河浒”。读过《水浒传》的你肯定知道:一百〇八条好汉聚义的地方,是在一个叫“梁山泊”的大湖泊里——当然是湖里的陆地,好汉们总不能像鱼虾螃蟹一样住在水里。所以《水浒传》就是“发生在水边的故事”(有的英译本也是这样翻译的)。

在这里,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像《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这样的小说,并不是某个作家坐在家里,一拍脑袋,今天我写本小说吧,于是一段一段写起来——这些书并不是这样产生的。

在明代的这几部小说写成之前,社会上早就流传着许许多多好汉故事、取经故事、三国故事,而且流传了几百年。《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只是把这些零散故事串起来,然后做一些加工,才编成这样一部部大书。这叫“世代累积型小说”。在民间流传的那些故事,就叫“原型”。

《水浒传》里“水”,就是梁山泊,当然是有地理上的原型的。梁山是一座山,在今天山东省西南部的梁山县。梁山周围的水面,在宋代就叫梁山泊(或者叫“梁山泺”)。梁山泊今天已经全干了,但在古代很长的时间里,这里一直有一片很大的水面。

春秋到汉代,这里叫“巨野泽”(湖泊是脆弱而多变的水体,边界经常变化,巨野泽和梁山泊的边界并不一样),是全国著名的九个大湖之一。这个地方在黄河的下游,五代以后,黄河经常决口。后晋天福九年(公元994年),黄河在滑州(今天河南滑县)决口,大水向东漫流,淹没了许多州县,后在梁山周围聚积起来,将原来的巨野泽扩大,就叫梁山泊。所以梁山泊是五代之后才有的名字。

此后黄河经常决口,梁山泊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名。北宋有一个笑话,说有人给王安石提建议,把八百里梁山泊的水排干,改成良田,王安石乍一听很高兴,转念一想说:“这么多水排到哪去呢?”另有一人打趣说:“在旁边再挖一个八百里的湖,不就得了吗?”

从南宋到元代之后,因为黄河改道,梁山泊失去了水源,不断干涸、缩小。原来的水面大片大片地变成了陆地。今天还留下的一片水面,叫东平湖。这个湖离梁山已经有三十多里。梁山有山没水,东平有水没山,所以两个地方为了发展旅游,一直在争梁山好汉的大本营。

说到湖泊,你可能会想到青海湖、贝加尔湖、杭州西湖这样的开阔水域。其实梁山泊之所以能聚集人马,是因为它的很大区域属于“湿地”。

湿地的水比较浅,虽然也能够行船、打鱼,但的特征就是港汊纵横,茫茫荡荡的芦苇和零零星星的陆地把水面分割得七零八碎。水道东一条西一条,像迷宫一样。而且随着水位升降,地形还不停地变化,初来乍到的陌生人很容易迷路。这种地方特别适合藏人马,打埋伏。大队人马来攻打,根本摸不着人。

所以当这里还是巨野泽的时候,就是游击武装和强盗的欢乐谷。汉高祖刘邦的大将彭越,就在这里打鱼,身边渐渐聚集了一百多弟兄起兵反秦。到了宋代,这里“周围港汊数千条,四方环绕八百里”,更是一个很好的根据地。当时这个地方属郓州管理,苛捐杂税特别多。许多渔民忍无可忍,只能进梁山泊当“强盗”。所以这里又叫“渔者窟穴”。《水浒传》里三阮兄弟,就住在梁山泊旁,以打鱼为生。他们对吴用抱怨,官府坏得很,一下乡就骚扰百姓。虽然是文学故事,却是宋代梁山泊附近渔民的真实写照。

不光这里,只要有这种地貌的湿地,都适合藏人马、打游击。春秋时还有一个“萑苻之泽”,里面长年累月住着“盗贼”。甚至“萑泽”都成了一个词,专指反抗官府的武装出没的地方。今天雄安新区的白洋淀,还保留着华北湿地的基本样子,而那里正是抗日战争时游击队的重要战场(“淀”就是浅水湖,梁山泊的一部分,曾经叫“茂都淀”)。

梁山虽然是一座很有名的山,然而你如果去现场看一看的话,会感到很失望。因为这座山主峰的海拔高度只有197.9米(海拔是从海平面起算,如果从当地的地面海拔47米算起,只有150米),这只相当于埃及胡夫金字塔的高度。既没有天险可守,也没有深谷可藏。今天山上还有山寨,那只是当地为了发展旅游新修的而已。这座山没什么稀奇,梁山泊之所以易守难攻,在水不在山。难怪书名里要把“水”之“浒”一再强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