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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媒体中的交往与想象
董晨宇 唐悦哲
我们先来讲两个故事。
1949年10月,33岁的美国作家海莲?汉芙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售卖旧书的广告,这家来自伦敦的书店宣称自己收藏了不少旧书珍本。贫穷的汉芙犹豫再三,还是给书店老板寄去一封信。她在信中写道:“先生……我只不过是位对书籍有着‘古老’胃口的穷作家。在我住的地方,总买不到我想读的书。随信附上一份清单,上面列出我目前想读而又遍寻不着的作品。如果您那里有这些书,而每本又不高于五美元的话,可否将此函视为订购单,并将书寄给我呢?”
汉芙在落笔时绝不会想到,这封信会成为她与书店老板弗兰克?德尔长达20年友谊的开端。在初几封信中,汉芙还尊称对方为先生,但从第五封信开始,她就直呼其名,如同与一位相知已久的老友谈天,购书甚至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更有好事者发现,德尔曾悄悄将信头“汉芙小姐”改称为“亲爱的海莲”,信件落款的时间是1952年2月14日情人节。
然而,汉芙与德尔的通信并没有换来哪怕一次的见面。直到德尔去世的消息传来,在汉芙心中,这个男人仍旧是一封封短信中的只言片语。之后的日子里,德尔的后人无心经营这家赚不到钱的书店,汉芙也久久不愿踏上英国的土地怀念旧人,她干脆将二人来往的信件编成了一本薄薄的小书,名叫《查令十字街84号》。
我们把时间再向前追溯几百年,来到中国宋朝,讲第二个故事。
宋代传奇小说《流红记》中写过这样一件事。书生于?在宫门外散步,拾落叶一片,上有四句情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这首诗把宫女的生活写得太幽怨了,于?读罢,便触动了怜香惜玉的心弦,别取红叶,回诗两句:“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他将红叶置于水上,看它漂入宫内。朋友听闻后,莫不笑他痴情。
于?数年赶考,都没能取得什么功名,于是便来到一位姓韩的人家做教书先生。韩家的老爷见于?生性淳朴,又未娶妻,便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婚后,一日妻子整理房间时,发现于?所藏红叶,正是自己做宫女时所写,于是潸然泪下,随即取出自己当年捡到的红叶,冥冥之中,“方知红叶是良媒”。
试想一下,如果不是信件,汉芙与德尔恐怕永远无法跨越遥远的大西洋,在等待与书写的交错间传递着理想的温情。如果不是红叶,书生与宫女又怎能跨越幽闭的宫门,在冥冥中埋下这段缘分的伏笔?当然,在我们生活的21世纪,恐怕不会有太多人愿意承受等待的煎熬或将缘分寄托给天意,选择通过信件或红叶与他人产生交集。不过,似乎我们在做的事情与汉芙等人的所为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们不如打个有点冒险的比喻:这一封封往复的信件,不就是汉芙与德尔那个时代的电子邮件吗?这一片片红叶,不就是书生与宫女那个时代的QQ漂流瓶吗?

前互联网时代中的社交媒体
这当然不止是在感性层面上开个脑洞而已。我希望表达的是,《查令十字街84号》中温情的书信,《流红记》中寄托爱意的红叶,和我们在互联网中亲昵的交谈,也许并没有太多本质的区别,至少,它们都属于所谓的中介化交往(mediated communication)。这样一来,我们自然会产生一个疑问,当我们将微信与脸书(Facebook)视作数字传播的革命,称它们为“社交媒体”(social media)时,对书信和红叶来讲,是否有些不公呢?难道是因为书信和红叶不够社交吗?
2015年出现了一本专门研究社交媒体的英文学术期刊,名叫《社交媒体 社会》(Social Media Society)。这本期刊的主编齐齐?帕帕奇拉斯(Zizi Papacharissi)算得上是互联网研究界的领军人物。不过,她却在创刊词中给“社交媒体”这四个字泼了盆冷水。她说自己次接到邀请时,看了这个期刊的名字,就有点犹豫。她非常讨厌“社交媒体”这个说法,既因为它体现出一种言过其实的暗示?D?D社交媒体在社交性上是独一无二的,也因为它本身存在着同义反复?D?D当我们说起“社交媒体”时,难道在暗示,还有其他一些媒体不是用来“社交”的吗(Papacharissi,2015)?如果从字面的意思来讲,无论是《查令十字街84号》中的书信,还是《流红记》中的红叶,其实都是社交媒体。我们在读中学时,给偷偷喜欢的人传小纸条,现在想来,也是在使用社交媒体。只不过,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更多时候,我们似乎更愿意在深夜打开微信,对自己暗恋的人说一句:“在吗?”
如果社交媒体仅仅突出媒体的社交本质,那么,汤姆?斯丹迪奇(Tom Standage)还要走得更远一些。在谈论人类社交媒体的起源时,他直接指向了古罗马。斯丹迪奇是《经济学人》的记者,特别钟情于通过古今传播技术的对比,来理解当下的现实问题。他写了许多传播技术史方面的畅销书,其中一本叫作《从莎草纸到互联网》(Writing On the W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