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决裂的纳芙蒂蒂（节选）
纳芙蒂蒂头戴王冠，上面装饰着三条雌性眼镜蛇，这表明了她的法老身份。
——纳芙蒂蒂的宫殿窗户上所呈现的场景中的肖像
无法明确的出土条件、考古学家的反常表现、令人质疑的真实性……这些是人们对这座著名的纳芙蒂蒂半身像争论的焦点。
每个人都对她的美貌赞不绝口。这位王后不就是美丽的女人的化身吗？图特麦斯的创作永久地保留了她的美貌。当我们凝视纳芙蒂蒂的侧脸时，很难对她的容貌做出相反的论断。但她的正面像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雕像所表现的并不是一个温柔浪漫的年轻女孩，而是一个掌握权力的女人，她性格强势果断、积极进取，既不温柔似水也不软弱可欺，却表现出显而易见的优越感和不可抗拒的威严。
而这也符合纳芙蒂蒂的所作所为。在她统治期间，发生了与旧王朝和埃及传统的决裂。决裂的影响如此深远，以至于图坦卡蒙对传统的回归也不能完全弥补决裂产生的鸿沟。随着宗教和个人崇拜的加速发展，法老制度的象征性和精神性受到严重冲击。通往一神论、排他性和狂热崇拜的缺口被打开了。
谁是纳芙蒂蒂？
“纳芙蒂蒂”是为阿肯那顿所娶的年轻王后准备的王衔，意思是“美人来临”，形象地隐喻了一段关于哈托尔女神的神话传说。为了故乡的和平稳定，哈托尔毅然离开家乡，前往干旱的努比亚。在那里，她变身为可怕的雌狮塞赫美特，一心要毁灭人类。幸而有智慧之神托特的干预，塞赫美特被驯服，重新变回温和仁慈的哈托尔。这被称为“远方女神”的回归。“美人来临”就是指哈托尔女神归来。她是富饶繁荣的守护神。
“纳芙蒂蒂”这个名字无论从神学上还是从政治上都有特殊意义。自从嫁给新君，她就自诩哈托尔和玛亚特女神的化身，象征爱情和法则，辅佐君主治理国家。作为不可分割的统一体，国王和王后的名字通常联系在一起。夫妻一体，才能行使至高权力。
“她的面色莹润，且在一对羽毛饰物的映衬下更显喜色盈盈。幸福的王后具备一切美德，声音悦耳动听。她是优雅的夫人，也是爱的化身；她的情深义重令统治上下埃及的君主喜不自胜。”这是新王都的界碑上描述纳芙蒂蒂的一段话。然而从仪轨的角度，这段文字可以适用于所有埃及王后。
高调的家庭
埃及拥有了新的首都。人民开始信奉新的主神——太阳神阿顿，其他主神遭到排挤和冷落。到处可见新建的露天神庙。人们向新神献上大量供品，一种新的信仰诞生了。除旧立新的变革还表现为，纳芙蒂蒂隆重地登上历史舞台，她像一个真正的明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每天清晨，她陪在国王身旁，乘坐一辆检阅马车，穿过一条宽阔的大道。在公众面前，她毫不犹豫地亲吻她的丈夫，这样的行为在以往简直不可思议。
生活在现代的我们很难了解古代人的尊荣和高贵。幸而，在纳芙蒂蒂坚定的影响下，王室家庭的人情味和日常生活被展现在世人面前，从而以强有力的方式证明，这种极致的幸福是阿顿神的恩赐，国王夫妇是与阿顿神有直接联系的人。
“阿顿神完美无瑕”是这位王后的王衔之一。每天早上，她都要举行献祭太阳神的仪式，太阳的光辉笼罩神庙。人们再也无须在秘密的祭坛上小心翼翼地唤醒神的力量，太阳神的光芒泽被万民，普照四方。太阳升起意味着生命，而阳光消失意味着死亡。
纳芙蒂蒂理想的幻灭
在阿肯那顿统治的第十二年，依托于信仰阿顿神的理想国达到了它的时期。当新王国时期的法老们努力维护的和平受到威胁时，阿肯那顿和纳芙蒂蒂多半是在泰伊的怂恿下，决心在首都召开使臣大会，以彰显埃及王权的坚不可摧。
如果和未来的埃及法老塞提一世和拉美西斯二世的态度相比较，可以发现阿肯那顿更为优柔寡断，容易被敌人散布的假消息所欺骗。可以肯定的是，在他执政的第十一年召开的那次使臣大会取得了巨大成功。国王与王后意气风发，外国使臣们怎么会不向他们馈赠大量珍贵的礼物呢？
然而，有一样礼物出乎意料：一种传染病。关于传染病是瘟疫的揣测并无事实依据，但这种传染病病毒确实是通过一个或多个外国使臣传染给当地百姓的。
王室成员也未能幸免于难。国王夫妇的第二个女儿夭折了，恐慌随之蔓延。赐予生命的太阳神怎么能令众生遭受死亡的惩罚呢？在王室陵墓中展现了这样的场景：纳芙蒂蒂和阿肯那顿痛哭流涕，表现出一副很有人情味和烟火气的模样。这在之前历任法老身上都从未出现过。在古埃及，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只是一个过渡，至少对“忠诚的信徒”来说是这样的。
随着泰伊的去世和年轻公主的夭折，所有的一切开始坍塌。为什么？因为纳芙蒂蒂和阿肯那顿全心全意地信仰太阳神，因而废除了所有奥西里斯的仪式，包括复活仪式。石棺周围再也没有女神环绕，只剩下纳芙蒂蒂！既然白昼象征生命，夜晚象征死亡，既然太阳城中不再举行奥西里斯的祭祀仪式，那么就意味着死去的孩子再也无法复生了。理想国陨灭了。
纳芙蒂蒂是否是在属于她的神堂里香消玉殒的？阿肯那顿是否死于他在位的第十七年？纳芙蒂蒂被埋葬在何处？类似很多问题尚未得到解答。
可以确定的是，纳芙蒂蒂是一位与传统决裂的王后。多亏了图坦卡蒙和哈伦海布，后者是王室司书官和未来的君主，缔造埃及文明的核心价值理念得以重见天日。然而，蛀虫已经进入果实，尽管经过了几个世纪才使其腐朽，但是此后的埃及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些王朝所缔造的黄金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