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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许多文明早期的思想家一样,孔子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著述,他主要的活动就是贯穿在他整个人生中的实践和思考,在日常言行中教授弟子。据《世家》及孟子等人的说法,孔子曾经作过《春秋》,删过《诗》,作过阐发《易经》思想的《十翼》。但今天的学者认为,这些说法都并不可靠。司马迁云:“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删成传至今天的三百零五篇《诗经》。许多学者认为,孔子自己提到《诗》时就已称之为《诗三百》了,现存先秦文献所引的《诗》,出自《诗经》之外的佚诗数量很少,令人很难相信被孔子删掉的二千多篇诗这么早就亡佚得如此厉害。现在的三百篇《诗》应当是孔子之前就已大体编定。《世家》中又说“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这就是所谓的“十翼”。今天的学者也多认为,孔子研究过《易》,“十翼”中也引到了孔子的一些话,但并非孔子所作,而是战国时期的产物。孟子曾云“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子•滕文公下》),司马迁在《世家》敷演此说,称孔子“乃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讫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今天有的学者也有认为孔子确实作过《春秋》(如钱穆《孔子传》),但也有许多人表示怀疑,认为《孟子》中提到《春秋》“其事则齐桓晋文”,内容与今天的《春秋》相差较大,即使孔子确实作过《春秋》,也并非今天尚存的《春秋》。孔子曾云自己“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子罕第九》)这是关于孔子著述可信的一条记载,不过,这里并不一定意味着孔子作过《乐书》之类,很可能只是他和鲁国乐师谈过乐或者纠正过乐在演奏中的一些问题(《论语•八佾第三》“子语鲁大师乐”章)。因此,要了解、研究孔子的思想与人格,主要的依据就是《论语》。
    《论语》的得名,历来有不同的说法。班固《汉书•艺文志》中说:“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意为弟子们论纂孔子之语,故取名《论语》。唐李善注《文选•辨命论》引《傅子》云:“昔仲尼既殁,仲弓之徒追论夫子之言,谓之《论语》。”与班固的说法差不多。刘熙在《释名•释典艺》中认为:“《论语》,记孔子与弟子所语之言也。论,伦也,有伦理也。语,叙也,叙己所欲说也。”杨伯峻认为,这种解释含有这样的潜台词,即除了孔子和他的弟子之外,别人的谈话都不是有条理的叙述,因此刘熙的这一解释是很牵强的。章太炎认为,“‘论’者,古者但作‘仑’,比竹成册,各就次第,是之谓仑……言说有序亦谓之‘仑’。《论语》为师弟问答,乃亦略记旧闻,散为各条,编次成帙,斯曰《仑语》”。(《国故论衡•文学总论》)这是从古代书籍形制及其制度来解释其得名之由。
    《论语》是经由多人之手而编定的。这里面有孔子的弟子,也有他的再传弟子,因此全书并非成于一时。据考证,前后相距有三五十年之久。后的编定者,唐代柳宗元认为是由曾参的学生编定,许多人持这种看法,则成书的年代,早当始于春秋末期,晚编定于战国初期。
    《论语》编定后,秦火之余,传至汉代,出现了三种本子。一为《鲁论》二十篇;二为《齐论》二十二篇,其中有许多章节与《鲁论》二十篇相同,但多出《问王》和《知道》两篇;三是从孔子旧居壁中发现的用古文字所写的二十一篇,称为《古论》,也没有《问王》和《知道》两篇,但把《尧曰》中的“子张问”另分为一篇,故全书有两《子张篇》,篇目次序也与《鲁论》、《齐论》不一样,文字异同处有四百余字。王充《论衡》中说《古论语》有一百多篇,经过删减重复后尚有三十篇,不知何据。
    《鲁论》和《齐论》在汉代都各有师承,到西汉末年,安昌侯张禹治《鲁论》,后又讲习《齐论》,故依《鲁论》篇目次序,将两个本子合而为一,号为《张侯论》。由于张禹是汉成帝的老师,地位隆宠,因此,他编定的本子就为当时的士人所尊奉,东汉灵帝时勒经上石,《论语》就是用《张侯论》。《古论》当时并没有传授,何晏在《论语集解序》中说:“《古论》,唯博士孔安国为之训解,而世不传。”后人对此表示怀疑,认为孔安国注是何晏伪造的,也有人认为是王肃伪造。流传至今的《论语》基本上就是《张侯论》。
    由于《论语》成于多人之手,成书的时间跨度也较大,全书的语言风格不完全一致,记事记言的体例也多有差异,有的地方还存在着思想上的冲突。后世有的学者据此颇怀疑其可靠性,轻者认为其中掺入他人的学说,特别是战国时期的道家思想等,甚者认为经过某些人们的有意改纂。怀疑《论语》力的学者是清代的著名学者崔述,他在《洙泗考信录》、《余录》及《论语余说》中详细地讨论了这个问题。但是,许多学者都认为,尽管有一些可疑的地方,但《论语》仍然是认识、研究孔子思想为可靠的材料,崔述的怀疑有的地方是过甚其辞的。本书编者认为,以《论语》中反映出来的孔子思想上的冲突以及某些观念上的矛盾(如孔子对“仁”的看法等)来判断其真伪,在很大程度上,既没有注意到伟大思想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也忽视了它的实践品格。《论语》文本在可靠性上容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这些地方并不能从总体上颠覆它与孔子的关系。
    历代为《论语》作注的人非常多,可谓不胜枚举,在此择其在《论语》注疏为重要的数种作一简要介绍。在汉代,《论语》和《孝经》是初学者的书,自那时起就有人为《论语》作注。东汉末年,郑玄以《张侯论》为依据,参照《齐论》和《古论》,为《论语》作注,这是个重要的注本。郑玄注尚残存有唐代的写本,其他汉人旧注原书则多已亡佚,一些注文则被三国时魏国的何晏采录到《论语集解》中,得以保存下来。何晏的《论语集解》出来后,一直至宋朱熹的《集注》之前,称得上是为重要的一个注本。其间,梁代的皇侃和北宋的邢昺又分别为它作过疏,清代的十三经注疏中,《论语》就用何晏集解和邢昺疏。南宋朱熹把《论语》、《孟子》和《大学》、《中庸》合称为“四书”,并分别为之作“集注”,其中的《论语集注》是何晏《集解》后的又一重要《论语》注本,尤其是它是明清科举考试所必须依据的本子,所以是近六百年来影响的一个注本。清代考据学兴起,学者多不满宋人空谈义理,因此刘宝楠采用考据学的方法,遍引载籍,折衷旧注,撰成《论语正义》(刘宝楠因病未能完成,由其子刘恭冕续成),代表了清代汉学在《论语》领域里的成就。
    今人注释《论语》的热情依然非常高涨,各种注本层出不穷,且为适合现代读者的需要,多加上现代语体文的翻译,因其数量至多,故略过不作特别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