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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将至

《权力的游戏》从2011年登场至今,是这些年霸占了多人心的剧集。

开场,北境之主奈德一家亮相。奈德是童叟无欺的三好君王——人品好、武功好、家庭好,但是,这么一个秉具刘备潜力的北境王,季没完就领了便当。之后,主角领便当成了家常便饭。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权游》发展出了一个第九集定律,季第九集奈德被砍;第二季第九集黑水河战役;第三季第九集血腥,温情脉脉的婚礼突然变色,少狼主一行加母亲凯特琳都在“血色婚礼”中归天;第四季第九集长城保卫战;第五季第九集魔龙焰舞,这些轰轰烈烈的倒数第二集,让《权游》观众大呼小叫,深深觉得这才是历史应该有的样子。以往电视剧的主角光环都是编导给的苹果光,历史本该这样剧烈震荡,媸妍贤愚拥有一样的生命值,“尚的”奈德也躲不开历史的断头台。这是《权游》史观的一面,也是让《权游》粉丝鬼哭狼嚎又如痴如醉的历史铁面。在粉软粉弱的当代影视剧中,《权游》以无比硬朗的剧情重建了屏幕血性和影视史诗。

不过,光有这一面,《权游》可能会沦为暴力游戏,此剧至今不断刷新评分,在我看来,是它在历史变动的每一个瞬间都重新对人物命运进行了索引。比如头衔要念半分钟的龙母,在整个剧集中她拥有的政治和革命理想,既解放了奴隶,又要打碎贵族的轮盘统治,如此伟大、光明、正确又美甲天下的女王,在季剧终裸身从烧了一夜的大火中毫发无伤地出来时,我们跟原来的叛军一样,立马对她顶礼膜拜、五体投地。但是,当她凭着三条龙的神威和烈焰一路高奏凯歌,直至轻而易举地干掉詹姆的大军时,我们又时不时地心里打鼓:靠道具拿天下,是不是说服力不够?

如此,《权游》出场善恶分明的政治势力,都会在剧集发展过程中以历史真相的姿容不断被重新评估,包括尚的奈德也会在布兰的视野里出现污点,而开场就吓光人气的瑟曦,却也可能以一条道走到黑的决绝气概让观众突然对她又敬又爱。来看第六季的结尾。

六季开场,雪诺复活。到第九集,历史拉开疆场供枭雄驰骋,龙吐焰,马踏雪,权力的游戏几大玩家的面目和身世都浮出地表。但是,疯狂又冷静的瑟曦根本不屑于用你们的游戏规则,面对她亲手扶植起来又开始反对她、审判她的原教旨主义“麻雀们”,她的方法更原始。

早晨,贝勒大教堂,大麻雀已把君临城的贵族召集一堂,准备审判并收编君临城的王族。红堡里,瑟曦也着装完毕,不过她好整以暇不急于走。隔壁,魔山挡住了小国王托曼不让他出门。教堂里,托曼过去的嫂子、现在的妻子小玫瑰先发觉事态不对,她卸下伪装,对大麻雀扔出一句“别提你他妈的宗教了”,准备招呼大家撤离,但是来不及了。野火奔流,教堂爆炸,整个君临城的上层建筑,灰飞烟灭。瑟曦站在红堡上,满意又冷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浓烟滚滚。说实在的,瑟曦做的所有这一切,都是疯狂之恶,都应该让人义愤填膺,但是,我和无数的观众一样,都觉得被爽到了。

某种意义上,这个剧集不仅重新想象了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而且为这个世界重新制造了度量衡,重新定义了善和恶,或至少,《权游》悄悄修改了我们的史观和伦理,让我们意识到大家都是被历史塑造的人,可以从善,也可以随恶。如此,当瑟曦后一个儿子托曼因为无法承受母亲之恶选择从红塔跳下去时,很多观众打心眼里觉得这个男孩配不上他的母亲。这是《权游》的邪恶也是《权游》的丰饶,反正,这样的邪恶和丰饶才配得上此剧的核心台词:凛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