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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一向是我心灵的指针。在我们租住托斯卡纳农舍的四个夏天里,买房的念头就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初访意大利时,我、埃迪和另外两个朋友合租了一处农舍,自入住的晚起,我们就开始盘算四个人的积蓄凑在一起,能不能买下那幢站在阳台上望见的破败石砌农场。埃迪立刻迷上了意大利的乡村生活。他整天在附近的田里转悠,看邻居们干活。安托里斯人擅种烟草,这种植物虽然可恶却很漂亮。我们听得到田里的农人警告同伴的喊声:“毒蛇!”傍晚,蓝紫色的暮霭从暗黑的树丛间缓缓升起。从阳台上望去,对面那个农场井然有序,静谧安宁。

我们的同伴离开意大利后就再也没有旧地重游。而我和埃迪在接下来的三个夏日里,却开始了锲而不舍的寻房之旅,一心想找到一栋中意的房子。不经意间,我们去过很多地方,绿色纯质橄榄油的产地、村庄深处漂亮的罗马教堂;我们还曾在葡萄园后的小路上悠闲散步,品尝口感温和的布鲁内罗红酒和色泽深的诺比利红酒。不过,找房子一直都是生活的重心。每个星期我们都会逛一次市场,不只是买野餐的桃子,还会观察、对比不同摊位上的货物质量和种类,想象若是日后有客人在家里开生日晚会、度假和过周末,该买什么当早餐。逛罢坐在广场上或小酒吧里,悠闲地喝着柠檬汁,一坐就是好几小时,静静感受着当地的生活气息。因为走了太多的碎石小路,我脚上起了不少水泡,回到旅馆后不得不把脚泡在浴缸里,然后涂抹药膏。由于总搬家,我们每次都抱着一大堆历史、旅游、花卉类书籍和小说进出租来的房子或旅馆。我们也常询问当地人爱上哪里用餐,然后按图索骥,因此用餐地点往往是旅游指南里没有的。我们俩都对山坡上的那些古堡废墟无比好奇,一有空就开着车,行驶在翁布里亚和托斯卡纳的石路上,漫无目的,快活而自在。我想,天堂中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科尔托纳是我们到意大利的个落脚之处,也是屡次旧地重游之所。后来我们还在沃特拉、佛罗伦萨、蒙蒂西、里格纳诺、维其奥以及奎尔恰格罗萨等地租过房屋。这些房子都古怪而迷人。有一栋房子的厨房非常小,容不下两个人转身,但从房间里却可以看到亚诺河。另一栋的厨房既没有热水供应,也没有刀具,但房屋外形酷似中世纪的城堡,还能从屋里俯瞰外面的葡萄园。还有一栋房子存放了够四十人用餐的瓷餐具和数不清的玻璃杯和银器,可是冰箱却每天结霜,一到四点,冰箱门便自动弹开,露出里面如圆顶建筑似的冰霜。若遇到潮湿天气,手碰到厨房内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会感到刺痛。据说,契马布埃就是在这里发现了牧羊少年乔托。另外一栋房子,床铺中央已下陷,蝙蝠从烟囱飞进屋里,在我们周围嗡嗡地盘旋;房梁上的小虫不时地将木屑撒到枕头上。不过它的壁炉堪称庞大,甚至可以坐到里面烤黑胡椒小牛排吃。

为了看房子,我们有时会在尘土飞扬的小道驱车数百英里,看到的却是洪水多发区台伯河附近或矿区附近的房子。锡耶纳的房产中介曾乐观地保证:二十年后这个地方一定非常漂亮,因为法律规定,凡开采过的地方必须重新绿化。我们还见过一栋气势雄伟的中世纪房屋,

不过价格高得令人不敢问津。有一次,在一家酒吧,我们邂逅了一位牙齿参差不齐的农民,他极力推荐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我们过去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间连窗户都没有的石头鸡舍,鸡舍旁的房前拴了好几条狗,狂吠不已,若不是被绳子拴着,早就扑了过来。后来我们在蒙蒂西看中了一个农场,可农场主人,一位伯爵夫人,陪我们看了几天房子之后,突然改变主意,说要等接到上帝的旨意之后才出售房子。我们恐怕等不了那么久,只好悻悻离开。

每次回忆起这些地方,不知怎的,我总有一种距离感,对于科尔托纳也是如此。但埃迪不会。他每天下午都去广场转悠,看着一对对小夫妻推着婴儿车在街上行走。他们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因为路上的每个人都会围着童车,探看婴儿的模样,啧啧地称赞不已。埃迪不无羡慕地对我说:“如果有来世,我想做个意大利宝宝。”广场周围一幕幕的生活场景也令埃迪流连忘返:一个肌肤黝黑的男子闷热难耐,卷起了袖子,懒洋洋地用手撑着下巴,露出手臂上的强健肌肉;附近的楼房窗口,飘出维瓦尔第的长笛乐曲;卖花人在石砌花店里摆满缤纷的鲜花;一个看上去没长脖子的男子,正从货车上卸小羊羔,他把羊羔像面粉袋似的扛在肩头,小羊鼓着眼睛,打量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