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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是正确的,有一场非常轻微的地震。”恺撒说着把一些文件放在书桌上。卡尔维努斯和布鲁图斯放下他们自己的工作,惊讶地抬起头来。

“这跟鱼的价格有什么关系呢?”卡尔维努斯问。

“格涅乌斯,表明我具备神性的种种迹象!伊利斯神庙里的胜利女神转过身,安条克和多利买的刀剑和盾牌发出撞击声,帕加马的阿佛洛狄特神庙响起鼓声,记得吗?根据我的经验,神明不会干预人类的事情,所以神明当然不会来到法萨卢斯打败马格努斯。于是我在希腊的几个地方打听了一下,包括亚细亚行省的北部和叙利亚的奥龙特斯河地区。所有异象都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发生,这是因为有一场轻微的地震。看看我们自己在意大利的宗教记录,到处都有大地深处传来的鼓声,还有许多雕像做出种种怪事。这些都是因为地震。”

“恺撒,你把我们心中的火焰都扑灭了。”卡尔维努斯说着咧嘴一笑。

“我才刚刚开始相信,我是在为一位神明工作。”他看了看布鲁图斯。“布鲁图斯,你也觉得有点失望吧?”

那双眼皮厚重、目光哀怨的黑眼睛没有闪出丝毫笑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卡尔维努斯。“格涅乌斯·卡尔维努斯,我没有失望或幻灭,尽管我并没有想到自然的原因。我只觉得那些报告是阿谀奉承。”

恺撒皱起眉头。“阿谀奉承,”他说道,“那更糟糕。”

这三人坐在罗德岛总督给他们提供的办公室里,这个房间舒适但不奢华,跟他们休息和睡觉的房间不太一样。从窗口望出去是一个繁忙的海港,这条重要的商道把爱琴海和塞浦路斯、西里西亚、叙利亚联系起来。这是一幅美丽生动的风景,在密密麻麻的船只之间,是深蓝色的海洋和海峡对面的吕西亚高山,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

恺撒打开另外一份信函的封印,匆匆一瞥后哼了一声。“塞浦路斯的来信,”他说道,他的同伴还没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小克劳狄乌斯说庞培·马格努斯已经出发前往埃及。”

“我敢肯定,他会在帕提亚国王的宫廷跟希尔鲁斯会合。埃及能有什么东西呢?”卡尔维努斯问。

“水和物资。他的行程会像蜗牛一样缓慢,在他离开亚历山大里亚之前刮的是地中海季风。我猜测,马格努斯要去跟那些在非洲行省的流亡者会合。”恺撒有点伤感地说。

“所以这件事还没结束。”布鲁图斯叹息道。

恺撒厉声回答:“我亲爱的布鲁图斯,这件事随时都能结束,只要马格努斯和他的‘元老院(1)’来找我,承诺让我缺席参选执政官!”

“噢,像加图那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觉悟。”布鲁图斯没有说话,所以卡尔维努斯接过话头。“只要加图还活着,你就不可能跟马格努斯或他那个元老院讲和。”

“这个我也知道。”

三个市集日之前,恺撒渡过赫勒斯滂海峡进入亚细亚行省,在爱琴海沿岸地区考察共和派疯狂搜刮船队和资金之后留下的满目疮痍。神庙里珍贵的财宝都被抢走了,银行、财阀和收税人的保险库都被洗劫一空。梅特路斯·西庇阿是叙利亚行省而非亚细亚行省的总督,他从叙利亚到色萨利去跟庞培会合的路上曾经停留在这个地区,并且非法地对他能想到的一切东西征税:窗户、柱子、大门、奴隶、人丁、粮食、牲畜、武器、大炮和土地转让。这些东西的税收还不够,于是他又设立了临时税收,强行征收未来十年的税费。当地人表示抗议,他就把那些人都处决了。

虽然送往罗马的报告主要是恺撒具备神性的迹象而非这些情况,但恺撒的实际工作主要是了解情况和减轻行省的经济负担,因为这个行省已经被搞得凋敝惨淡。于是恺撒跟政府和商业领袖谈话,辞退收税人,取消未来五年的一切税收,命令那些在法萨卢斯各处找到的财宝送达之后要还给各个神庙,并承诺一旦他在罗马建立起一个好政府,就会采取更多具体措施来帮助可怜的亚细亚行省。

恺撒坐在这个位于罗德岛的办公室,翻阅着堆在书桌上的文件,而格涅乌斯·多米提乌斯·卡尔维努斯坐在旁边想着:这就是为什么亚细亚行省会把恺撒看成一个神。上一个了解经济事务,并整顿亚细亚的人是苏拉。苏拉建立了一套公平的税收制度,而十五年后这套税收制度正好被伟大的庞培废除。卡尔维努斯在那儿沉思默想,也许只有那些历史悠久的贵族,才能意识到罗马对行省肩负的义务。我们这些人并没有在过去的历史中深深扎根,所以我们倾向于活在当下,而不会去考虑未来。

这个大人物看起来非常疲惫。噢,他仍然身强体壮,但显然快要累垮了。他从不喝酒或滥食,他每一天的生活都很节制,而且他打个小盹就能精力充沛地醒来,这项技能实在令人艳羡。问题在于他有太多事情要处理,而且他对大多数手下没有足够的信任,不能让他们为自己分忧解劳。

卡尔维努斯心中有点酸涩,布鲁图斯就是这种人,他不喜欢布鲁图斯。布鲁图斯是一个完美的会计员,但他的全部精力都用于保护他那个与元老身份格格不入的商行,这个高利贷和收税人的商行叫作“马提尼乌斯和斯卡普提乌斯”。这个商行其实应该叫作“布鲁图斯和布鲁图斯”!亚细亚行省的每个重要人物都欠了“马提尼乌斯和斯卡普提乌斯”许多钱,加拉提亚的德奥塔鲁斯国王和卡帕多西亚的阿里奥巴尔扎尼斯国王也欠了它的钱。于是布鲁图斯常常唠叨,这惹得恺撒很气恼,因为他讨厌被唠叨。

“百分之十的利息,这样的回报真的不够高,”布鲁图斯哀怨地唠叨,“这样对罗马商人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害,你怎么能定下这样的利率呢?”

“任何以高于这个利息放贷的罗马商人,都是卑鄙可耻的高利贷者,”恺撒回答道,“百分之四十八的复利,布鲁图斯,这是在犯罪!这就是你的爪牙马提尼乌斯和斯卡普提乌斯向塞浦路斯的萨拉米尼安人收取的利率?然后如果他们还不上钱,就要把他们活活饿死!如果要让我们的行省为罗马提供福利,那他们就必须拥有健康的经济。”

“如果借款人同意签署比正常利率更高的合同,那这就不是贷款人的错,”布鲁图斯说,他对于商业上的事特别固执,“债务就是债务,必须按照合同约定的利率偿还。现在你却规定这是非法的!”

“这本来就是非法的。布鲁图斯,你的压缩技术很出名吧?还有谁能把修昔底德的理论都压缩进两页纸?你没有试着把十二表法压缩进一张小纸片吗?如果罗马传统促使你跟你的加图舅舅站在一起,那你应该记得十二表法禁止在借钱时收取任何利息。”

“那已经是六百年的事。”布鲁图斯会这样回答。

“如果借款人同意接受过分的借贷条款,那他们就不是合格借款人,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布鲁图斯,你真正抱怨的是,我禁止罗马的贷款人雇佣政府的军队或扈从去用暴力收债。”恺撒会这么说,他已经被刺激得开始发火。

这样的对话每天至少会重复一次。

对恺撒来说,布鲁图斯是一个特别困难的问题。恺撒在法萨卢斯战役之后把布鲁图斯收入麾下,是出于对他母亲赛尔维利娅的感情,也是出于对他的愧疚。为了拉拢庞培,恺撒撕破了布鲁图斯跟尤利娅的婚约,这让布鲁图斯伤透了心,这一点恺撒非常清楚。卡尔维努斯想着,恺撒在法萨卢斯战役之后对布鲁图斯心生怜悯,但是恺撒根本就不清楚布鲁图斯是什么样的人。他之前见到的布鲁图斯还是一个少年,他们再次相见已经是十二年后。他没有意识到,那个满脸粉刺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一个满脸粉刺的三十六岁男人。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是个懦夫,但在保护自己的巨额财富时却是一头猛狮。没有人敢去告诉恺撒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布鲁图斯在法萨卢斯战役中扔下他那没有沾血的刀剑,在逃往拉里萨之前一直躲在沼泽地里。在拉里萨,布鲁图斯是庞培手下那些“共和派”中个求饶的。卡尔维努斯对自己说:不,我不喜欢布鲁图斯这个懦夫,而且我希望能看到他后有什么下场。他还真有脸把自己叫作“共和派”!这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名称,布鲁图斯和其他那些所谓的共和派把罗马推入内战,这只是他们想出来为这场内战辩护的名称罢了。

布鲁图斯从他的书桌旁边站起来:“恺撒,我还有事。”

“那就去吧。”这个大人物平和地说。

“这是否意味着那个像蠕虫一样的马提尼乌斯已经跟我们一起来到罗德岛?”布鲁图斯一离开,卡尔维努斯就立刻发问。

“我恐怕确实如此。”恺撒拥有一对淡蓝色的眼眸,这双眼眸因为虹膜外面的一圈黑色而令人不安。他的眼角泛起笑纹,“高兴一点,卡尔维努斯!我们很快就能摆脱布鲁图斯了。”

卡尔维努斯回以微笑:“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我们的下一站是塔尔苏斯,这也是我们的后一站。我会把他安置在塔尔苏斯的总督府。让布鲁图斯回到塞斯提乌斯手下工作,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惩罚了。塞斯提乌斯不会原谅布鲁图斯,因为他偷偷带走西里西亚的两个军团,还带着这两个军团去投奔庞培·马格努斯。”